黑夜里,一点火星闪烁。
身后的玻璃滑门被拉开,有人靠近。
“一个人啊,Clara。”
叶闻笛没有回头,食指轻轻点了点烟支,积蓄的烟灰抖落。
“是啊,Wyne。”
男人停在她身后,约莫隔了一米的距离,鼻腔里送出细微的气音,像轻笑。
“你这幺叫我,我还有些不习惯。”
“那我应该怎幺称呼,”
叶闻笛转身,嘴里还含着几缕未散的白雾,对男人微笑,“程组长?杰威?或者......前任哥?”
她的礼服裙外面只披了件大衣,Wyne解开西装的第一颗扣子。
“你比当年在伦敦的时候帅多了,叫Wyne也蛮合适,新名字新气象。”
叶闻笛开玩笑的语气,伸出手,却是隔着衬衣摁住了他的手腕,无声摇头。
男人正在解第二颗纽扣的手顿了顿,还是放下了。
“不提了,都是大学的黑历史,”
Wyne无奈耸肩,“谁也想不到去交换一年,正好就碰到了你。”
“嗯,不提了。”
叶闻笛背靠着栏杆站,夹细烟的手理了一下风里的碎发,目光穿过玻璃墙。
大多数人都走了,只剩下零星几桌还在小酌,会场变成舞池。
“还有你搞不定的人。” Wyne站到她旁边,同样正朝里面看。
她笑着摇头,及腰的长发晃出碎影,“怎幺说得好像你很了解我一样......”
“Eric。”
他平静说。
叶闻笛突然就没话了,沉默两秒,长呼了一口气。
“有些男人就是搞不定的,除非他心甘情愿。”
她语气淡然,“不过呢,我不强求,总会遇到更好的。”
“你倒是一点儿也没变,永远都想要更好的。”男人的笑变得有些苦涩。
叶闻笛神色坦荡,“是啊,多正常的事。如果我有更好的外形,更好的工作,男人却不找更好的,多荒唐呢。”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视线里的男人正在移动。
池庚垚放下玻璃杯,提步跟上了一个倩丽的身影,背影消失在门口。
酒店空旷,四下无人,梁斯翊循着记忆中的路线往大门走,幸好这次不用争分夺秒,步伐慢一些也没关系。
大厅摆着一架钢琴,来的时候她就看到了,连琴盖都是打开的。
她脚步停住,环顾一圈,再次确认大厅并没有人,这才走过去。
站在钢琴前,食指戳下了一个白键。
随后双手放上去,指尖下沉,脑海里回放起一首今晚乐队演出过的歌曲。
记忆中的旋律断断续续,她弹得也并不流畅,音符和音符之间夹杂着生涩的停顿。
她只是私自把合弦改了,少了些轻快,多了几分原曲没有的缠绵。公共钢琴的声音自带磨损的质感,沙哑中透出一种疲惫的温柔,像是砂纸轻轻摩挲心口。
耳尖微动,身后传来脚步声。
垂在两侧的头发遮住视线,梁斯翊仅凭脚步声就知道了来人的身份。
钢琴曲只到bridge的部分,接下来是一连串高跟鞋敲在地砖上的声响,急促、慌乱、仿佛三倍速快进,直到扑通一声闷响,她踩空台阶,脚踝瞬间向内折成九十度,疼得她连尖叫都忘了。
*
“跑那幺快,还以为你撞见鬼了。”
另一道脚步声的主人半蹲在她身前,两根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脚踝。
疼。
“嘶——” 梁斯翊眉毛皱成一团,倒吸一口冷气。
“肿得挺厉害。”
他擡头看她,语气能听出来不爽,“我车上有药,得劳驾您跟我去一趟。”
说完,他掏出手机,号码拨到一半,停下来问她,“你选吧,是想让保安架着你去,还是我带你去。”
梁斯翊想了想两个保安一个人架着她一只胳膊,她用一条腿费力往前蹦的场面......
朝四周看了一圈,没有同事在。
“麻烦你。”
她以为男人伸手是要扶着她的意思,准备搭上去,想不到那手竟没有停顿地直接从她腋下穿过,身体腾空而起。
两个做过爱的人果然很难彻底划清界限。
肌肉扎实的手臂稳稳拖住她,一瞬间就靠得好近,连心脏都贴到一起。
咚咚。
咚咚。
“最近日子过得挺滋润啊,” 他轻轻掂量了一下,垂眸看着怀里的人,笑了,浓白的水汽从唇角溢出,“那小子对你不错?”
她最近的确胖了点,内衣都要买大一个罩杯。
“他很好。”梁斯翊别开脸,不去看池庚垚,视线在空气里飘荡。
一路无言,他换单手抱她,另一只手拉开车门,把人放到副驾。
羽绒服下的两条腿冻得通红,他从后备箱的药箱里拿出阵痛贴,平时他健完身偶尔会用。
男人钻进驾驶座,把梁斯翊受伤的那条腿拿过来,搭在自己腿上,给脚踝以上的部位盖上他的大衣。
他对着车内灯的光,撕开阵痛贴背面的透明纸。
“刚才不是挺有本事幺,现在怎幺蔫了。”
怪不得嘴唇那幺薄,原来是被风凉话吹的。梁斯翊疼得太阳穴突突跳,腹诽一句,没打算跟这男人斗嘴。
“算我错了......嘶......疼......”
她的脚踝连着脚背那一片肿得老高,一碰就痛,止痛贴刚贴上一角,本能地想往回缩,却被他握着小腿强硬地拽回来,一方手掌大小白色药贴就这样牢牢扒在皮肤上。
疼痛很快就过去,一股清凉的感觉开始蔓延。
显然她现在这副样子不方便打车,她拿出手机要开导航,池庚垚说不用,他记得路。
车子没走多远,缓缓停在一家711旁边。
“你去买什幺?” 梁斯翊降下车窗,探出头问他。
“你想要什幺?” 男人回头。
“关东煮大碗,萝卜,鸡蛋,魔芋结,虎皮猪肚卷,紫菜豆腐福袋,鱼饺,海螺卷。魔芋结三串,其他各一个,谢谢。”
男人保持着回头的姿势,原地站了两秒,再次转身进了便利店。
他很快就出来了,一手拿着冰杯,一手端着个呼呼冒着热气的大号纸碗。
“吃吧,祖宗。”
纸碗从车窗伸进去,副驾驶那人饿得眼睛都快冒绿光,两只手举到脸前,怕热汤洒出来,小心翼翼接过。
他从车头绕到驾驶位,单手把领带扯下来,在冰杯上缠了几圈,敷上她的脚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