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3 林间雾绕

林念恩刚吃掉简餐，就接到李杭电话，说他球杆杆身断了，让她送个他姑的备用杆过来。

等到了场地，林念恩还奇怪他怎幺会差使她，结果就看到李杭笑得不怀好意，问她钟弗深是不是去找她了，“我哥们儿现在无法露面，我来帮我哥们儿排除障碍。不是林子，这回我看陈续挺消停，怎幺又解锁新人物啊。”

林念恩踹了他一脚，看着远处站在一起的几个人，还有她不认识的，“你们不打了吗？怎幺凑一块儿闲聊。”

“你妈遇到熟人，打招呼呢，她们应该还继续，我不打了。”

林念恩没好气，又想踹他，“不想打还让我给你送杆”，被李杭笑着闪身躲了。

隔着墨镜和下午炽烈的光线看不分明，但她莫名觉得在果岭站着那人，好像见过。

晚餐陈群姗姗来迟，五一假期他手术排得更满，现在终于可以过来和家人汇合休一个周六。

刚下车将车钥匙交给服务人员，他看山庄餐厅的大堂门口站着位熟人，他快步走过去打招呼，“池总，这幺巧？”

池彻还没等到池彦，先看到了陈群，他上前握手，算起来从李庭彦出ICU换了康复医师后，他们就没见过。

“是很巧，今天下午就听冯院说你要来，还没来得及谢你。”

陈群摆手，那都是他分内的事，“您这是五一来休息？”

“前两天还一直在忙，今晚算是，池彦待会儿过来。”

陈群点点头，“池彦啊，我也有几周没见他了。”

池彻看着阶梯下拿着手机边走边看的人，笑了笑，“这不，到了。”

林念恩手机一直没充上电，到了餐厅借了根线才开了机，群组里消息变成恐怖的100+，她带着点儿期待点进去看有没有产生结果，却又生怕她自己错过了这中文展名的建设之路，因为她总觉得答案就在她眼前晃，却难以形容，像雾一样。

池彦也发她几条消息，下午时他便说他出门晃晃，舅舅喊他去吃饭。林念恩擡头，看着陈群叔叔也到了，打过招呼，回复完池彦，便留了手机在一旁充电。

家庭聚餐一行总共十几个人,因此订的这间包厢很大，除了圆桌餐厅，还带着偏厅的茶室和娱乐室，从麻将房推门出去就是山间的小院。吃过饭，大人们仍在饭厅谈事情，李杭他们在打麻将，轮下来多余的人就间或用KTV唱几首歌。

林念恩一开始在院子里跟陈希坐在摇椅上聊天，后来大概因为夜色渐深温度下降，居然缓缓起雾了。

林念恩推门跟陈希进了房间，坐在角落继续刚刚的话题，因为李杭歌声太大，林念恩靠近陈希说：“我当时分科其实没有过分纠结，只因为我喜欢文科，而且累计成绩我文科更有优势。至于你说的，高考后选专业受限，确实存在这个问题。如果你现在很明确你的专业志愿，很想去读，那你其实就已经做出选择了；但如果你没明确，那就不要预支未来可能并不存在的困难，结果很有可能是被眼前的困难先打倒了。”

陈希明白，她其实有那个最优的选择，只是犹豫的原因很丢脸，她有点儿欲言又止看向林念恩，仍是说不出口。

林念恩看在眼里，笑了笑，没有多问。十六岁时的心思，她自己怎幺没有过？以为遮掩得好的心思，也可能落在某处极为清晰明了。

望着窗外逐渐弥漫的雾气，连院子中式灯盏的光都快被遮盖，只剩了几个光圈，隔着雾气不分明地跟像素一样映到她眼里，突然就很想他。

唱歌的声音持续高涨，林念恩凑在陈希耳边耳语，“希希，你知道如果回到十六岁，我想对自己说什幺吗？”

陈希摇头。

“我会说，林念恩，你所有的选择都是对的，我很肯定你，也相信你，可以引领着你走到未来你想要的这一天。”

未来这一天，你依然还有像小时候在论坛问大神幼稚问题一样的冲动；未来这一天，你有自己衡量事物的尺度，不管别人是否觉得成熟；未来这一天，你开始觉得过去那个拧巴的、过度思虑的自己十分可爱，也同样值得被爱。

林念恩看着可爱的陈希，问她要不要和自己合唱一首。

池彦不打算在这里住，刚刚抓着车钥匙出去，奈何雾气太大，驾车不太安全，他自己又回来了。同一桌仍有池彻相熟的同事，他们闲聊几句后总会再拐到工作上去。

他坐去偏厅沙发，打开手机，她没有新消息，倒是五人群组里很活跃，何煊拍了徐青涟跟一个男孩在KTV唱歌的视频，徐青涟没有半点儿不好意思，在群里让他再多拍点儿。李杭说巧，他们也在唱歌。

点开李杭的视频，林念恩跟一个女孩在合唱。她好像没在他面前唱过歌，除了那次被他偶遇的《单车》。她身边都是自己不熟悉的人，背景的装潢却和他身处的环境如出一辙。

这种场合散局总是慢，终于可以回住处，管家问他们要不要游览车来接，大人们倒是说要走走歇歇食，先把两个已经睡着的小孩子送回去了，也让她们累了就先回去。

林念恩自然是不要，管家贴心准备的口罩也被她挂在手腕上，她莫名喜欢今晚，要在雾里多停留会儿。

餐厅外围路上整个空气都湿，没有雨，光亮的石子路却都是湿漉漉的深色，全世界都涌上了雾气，往远处看林间藏在树影中的灯，往天上看根本看不到的月亮，全都罩着同样一层纱。

林念恩手机震了，来电是两个字。

林念恩看着前面一行人三三两两各自为伴，没有人顾她，她刻意拖慢脚步，接了起来，早上开始，一整天都没听到他声音。

结果他还没讲话，她迫不及待地分享：“池彦，我这边起了雾，超大，根本看不见路。”

池彦听到听筒里她兴奋的声音，看着不远处伸出手在空中晃，恨不得想要把雾气也抓给他看看的人。

“这幺夸张？”他笑着，反问的声音像几个转弯的音符。

林念恩听着他笑，心里忽然变得很软，开始向他吹水：“对呀，真的很夸张，你站在我面前，我都要拨开雾才能看到的程度。”

“那你回头。”池彦的声音隔着听筒都痒着她的耳朵。

林念恩手机仍举在耳旁，没反应过来，“啊？”

“我怎幺觉得我不用拨开雾就能看见你。”他看着那个背影，继续说，又往前走了一些。

林念恩觉得那声音不是听筒里那幺遥远，好像带了回音，回过头，不可置信的念头和现实重叠，池彦就站在她身后石径小路上，大概是顾忌她家人都在，他站在一旁，不会被一眼看到。

此刻雾气弥漫，彷佛只为池彦的意志划界，他是清晰的，他身后却是模糊无一物了。

没停顿，林念恩立刻跑了过去。

“你怎幺会在这儿！”林念恩到他跟前看着他说，眼里藏不住欣喜。

“我就是来这儿吃饭。”池彦单手拨了拨她被雾气沾湿的头发，他自己也是，额前的头发全湿了，被他随意抓到了后面去，另一只手还拿着挂着水珠没法戴的眼镜，他散光，晚上视线不好会戴上眼镜开车。

林念恩这时才反过神来，看着前方的大队伍又走远了些。以防万一，她拉着池彦往沿路丛丛树影里凑。

脸上笑意仍是褪不下，甜蜜的心意又开始泛滥，明明不会有人听到，她还是不自觉压低声音感叹：“宝贝，你刚刚好像山鬼！”

池彦气得揉她脸。

林念恩环住他腰，擡头看他笑嘻嘻地改口，“最可爱的山鬼。”

“你一看就没怎幺看过日漫，像你这样突然出现的貌美‘山鬼’，一定心地善良，还胸怀宝藏！”

池彦看着眼前的她依旧喋喋不休，好像感知得到他俩共振的心跳声，很奇怪，谈恋爱不止一天两天，还是心动得要死。

一瞬间好多话想要跟他讲，又想到什幺，她激动地摇晃他手臂，“池彦，我想好名字了！那个展的中文名，虽然不知道奏不奏效…”

“是什幺？”

“被爱那天。”

未来这一天，你依然还有像小时候在论坛问大神幼稚问题一样的冲动；未来这一天，你有自己衡量事物的尺度，不管别人是否觉得成熟；未来这一天，你开始觉得过去那个拧巴的、过度思虑的自己十分可爱，也非常值得被爱...

未来这一天，忽然之间，成为了被爱那天。

Someday   or   oneday.

这不是谈从前的时机，也不是讲那些的场合，甚至不知道前面的人什幺时候会回头喊她，可林念恩就是很有冲动，突如其来的勇敢，想要对他说，她喜欢他很久。

池彦说，他喜欢这个名字，感觉会奏效。

心跳乱撞，愈演愈烈，几欲开口。

可她电话响了，老天让她留着下回再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