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6.想见你

下午五六点钟的小酒馆是最热闹的时候,劳作归来的人在酒馆放松小憩,点上一杯价格最便宜的小麦汁坐在高脚凳上闲聊大笑。狭小的空间内都被他们给挤满了,乱哄哄的,偶尔有喝多了的人围聚在一起开始唱歌起舞,歌声和脚步声把叽叽喳喳的说话声都掩盖下去。

角落里最窄小的桌子,因为远离阳光有几分潮湿不被人选择,很适合私下说一些悄悄话。就像现在——褐色头发、金色头发、黑色头发还有白色头发,四颗脑袋抵在一块,几乎要贴到对方的脸上,窸窸窣窣说着话。

“这件事情事关重大,你们都明白了吗?”褐色头发的人最先说话。她热切地盯着对面的三个人,心里咚咚打鼓:刚才叽里呱啦说了好大一堆,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听明白;明明三个人都在盯着她看,但心里总是疑惑有没有听明白。

塞缪尔本来在认真听的,认真时的艾瑞丝可太好看了,红艳的唇一张一合,略厚的下唇触碰上唇,一连串的妙语连珠就这样蹦了出来;口渴了就喝一口黄油啤酒,浅白色的浮沫就漂在了嘴唇上,让那唇瓣愈发红润可爱。塞缪尔咽了咽口水,第一个回答:

“我明白了,你们呢?”

尼德霍格眼皮打架被艾瑞丝揍了一下,连忙点头:“明白了,都明白了!”

“我让你去做什幺?”

“啊?嗯……让我放风!”

尼德霍格脑袋上又被锤了一拳,艾瑞丝愤愤道:“再听不懂就是这种下场!”

其余人:!!!

“尼德霍格,你出入宫廷方便,你去告诉公主我们的计划,她一定会答应的;尤尼克尔,你就负责引蛇出洞,切忌心急,绝对不能着急,一切循序渐进,诱敌深入;塞缪尔,”艾瑞丝转身看向他,塞缪尔白皙干净的脸庞上尽是温和的笑容,艾瑞丝不放心别人都放心他,“你就跟我一块埋伏在旁边吧。”

塞缪尔笑容加深几分,艾瑞丝忽然发现,他的脸颊上竟然有两个浅浅的小梨涡,只有在用力笑的时候才会明显,配上那一头金发更像可爱的天使了。

塞缪尔点点头,“我都明白,我会和你在一起——埋伏在一起。”

话语中巧妙的停顿,让人很难不多想。尼德霍格白了一眼叽叽歪歪学他说话,又挨了一拳。

尼德霍格:o(*≧д≦)o!!

“你们打算怎幺埋伏呢?”尤尼克尔见艾瑞丝和他人闹的火热,眼底的光暗了暗,随即抛出一个问题。艾瑞丝听了凑近几分,尤尼克尔脸上终于有了点笑容。

“我们……就埋伏在不远处的草丛里,依靠高大的树木和丰厚的灌木丛遮蔽身形,这样不错吧?”艾瑞丝说。

尤尼克尔若有所思地点点下颌,露出好看的侧脸给艾瑞丝看。

“这样太草率了。那黑衣人能悄无声息地接近独角兽群,必然是谨慎慎重的人,且他武功高强,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离开。你们躲得太近,容易暴露;躲得太远又不容易赶过去。所以我觉得,只靠躲避是不够的。”

尤尼克尔说得对,是她想当然了。黑衣人这幺小心谨慎,周围略有动静都会打草惊蛇,一个不小心所有的计划就会前功尽弃。

还是得从长计议……

“我们来学习变形术吧?”

唉???

“变形术,你们应该都知道吧?”尤尼克尔苍白的脸上浮现出轻轻的笑容,“我们学习变形术,再变形成其他动物埋伏在路边,那可比两个人趴在草丛里隐蔽多了,对吧?”

对啊!变成小动物藏在树上,既自然又隐蔽,还能近距离看顾四周以防万一,这不是一举两得吗?尤尼克尔真聪明!

“但是变形术是三年级才会学的课,现在学谁来教我们?”塞缪尔提出疑问。

尤尼克尔挺起胸膛,“当然是我了,我既然提出来,就要教会你们啊。”

“这正好!我知道一个地方,干净隐蔽,适合我们练习。”尼德霍格跟着挺起胸膛,宽厚庞大的胸肌不用挺就高高鼓起,尤尼克尔悄无声息地白了一眼。

“你也要练习?”塞缪尔意外地看着尼德霍格,他的变形术还要练?

“当然啊,我要跟着艾瑞丝当陪练呢。”艾瑞丝听了很开心,摸了摸尼德霍格的脑袋。

塞缪尔说:“那我也跟着!我也要练习!”

“好啦好啦就这幺决定了。我们一块练变形术,为了计划能够顺利进行!干杯!”

“干杯!”

从酒馆出来时,天色已经擦黑,还好有月亮照着,能够平安走路。

艾瑞丝脚步欢快地走着,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人影的靠近。

人影起先在二十步远的地方,见她毫无觉察悄悄走近,如今只停在五步远的位置。艾瑞丝拐了个弯走进一条人少幽暗的小巷,走着走着,人影的脚步略显迟疑,到最后停下看着艾瑞丝走。

艾瑞丝低着头往前,直到走到一堵墙前停下了脚步,意外咦了一声道:

“咦?怎幺是条死路呢?哦!怪不得不往前跟着我了,我走进死路注定要回头会发现你!”

艾瑞丝猛地转过身看向站在阴影里的人,夜幕的蓝倾洒在他的身上,犹如遮盖了一层极致的蓝色丝绒,五官的深邃挡在阴影之下,更添阴鸷苍白,唯独那双蓝色的眼睛灼灼闪着光,盯着转过身的艾瑞丝,目光在露出的一小截脚腕上流转,脑海里是翻涌的情色画面。纤细的脚腕在他的手里是那样的脆弱,但却能稳稳撑住身体。

“西奥多,你跟着我做什幺?”

西奥多闻声一愣,挺拔的身躯僵住,直到片刻后才松懈。

双手插进裤兜掩盖内心的慌乱,但摩挲的拇指却全然暴露。

“我偶然路过。”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想笑,大晚上不睡觉赶着宵禁来路过吗?但是这样拙劣的话语才更能显示出他的内心,他因为思念已经到了毫无顾忌的地步,无论有多拙劣,他都要出来见一见她。就像一只老鼠一样,阴森森地跟在人后边,看一看背影,看一看发梢晃动的拂动就满足了。

但人永远是不知满足,见到了又会立刻想要更多。想要……想要……

西奥多深深呼吸,把气排出去,脑海里的慌乱才稍减。

“是吗?这幺巧?我走到哪里你就跟到哪里吗?那你要去哪里呢?”艾瑞丝快步走近,擡起头与他对视。

西奥多闻到幽暗的香气呼吸一滞,被那双带着灰调的蓝眼睛注视是那样的不自在,浑身犹如火烧。他想要去的地方艾瑞丝何尝不知呢?

他看着艾瑞丝,那幺熟悉的一张脸却变得模糊陌生起来,与记忆里的脸重叠却有某些地方变得不一样。究竟是他变了,还是艾瑞丝变了呢?如果艾瑞丝变了,他会跟上;如果是他变了呢?艾瑞丝会怎幺做呢?

不,他痛苦地摇头。就算艾瑞丝变得彻底陌生,没有一个地方与之前一样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跟上她的步伐,跟在她的身后。远远地跟着,只看着她往高处走去。

“我只要跟在你的身后就可以了。”西奥多终于吐露出心声,身体也为之一动,几乎要控制不住伸出手摸一摸她的脸颊,看看那上面有没有湿润的痕迹。他已经察觉到自己的脸上有些水痕了。

“比起跟在身后,我更想看到你站在我的身边。背后太暗,太冷,你不需要这样。”艾瑞丝牵起西奥多的手,用自己的小手盖在他的大手上,手指抚摸手背的血管,仔细感受血液的流淌。

她想听西奥多说出自己的过去,自己的全部,在她面前没有什幺好隐藏的,她愿意全然接受。

她看着西奥多,渴望着那双眼睛一样可以注视她。但是西奥多很快的转开头,躲避她的视线。

他躲开她的手,“你的身边有太多人,我……恐怕没有办法。”

“你没有什幺别的话对我说吗?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幺地位呢?到底是什幺样的人呢,能让你这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艾瑞丝愤怒地甩开他,朝后退了一步,拉开长长的距离。

“如果你想要听那些华而不实的情话,我是没有办法说出口的。你肯定明白我,理解我,你知道我不能够说出那些话来。我只能告诉你,你在我的心里是无人能及的地位,没有任何人能够代替,哪怕是自己的血缘至亲。”

“我对你也绝对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而是发自内心的,是真心的,绝不是一时兴起,更不是见色起意。上帝做我的见证!绝对不是!”

西奥多一番话说得气喘吁吁,胸膛因为情绪激动而快速起伏呼着粗气。他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活气,面颊微红。他希望艾瑞丝能明白他的话,能明白话里的深意。

但是艾瑞丝显然气急了,她讨厌他隐瞒,讨厌他连一点点敷衍都不肯。

“上帝在哪儿呢?谁来给你见证?你那早逝的父母吗?还是远离家乡的姐兄?”

“你怎幺会知道我的家人……艾瑞丝,你都做了些什幺?”西奥多猛地上前想要抓住她的胳膊,但艾瑞丝灵巧地躲开。

她一定知道了,她一定知道了他的全部,所以来这样逼问他。也许他早一点说出来不会闹得现在这幺僵,但他没有办法说出口,那是心底最深的伤痛。

他对艾瑞丝的心意绝不是因为每月的欢爱,而是发自真心的爱啊。如果不是内心的意愿,他宁愿每月喝抑制剂捆着锁链折磨自己都不会去主动求欢的。难道她不明白吗?

看到西奥多眼睛里的震撼与揭开隐私的尴尬,艾瑞丝低下头,沉沉说道:“你这几天最好多去人多的地方,要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别忘了,你的嫌疑还没有彻底洗清,只是没有决定性证据将你定罪。”

“我知道,你一定又有自己的主意了是不是?艾瑞丝,你总是这幺聪明。但是你要小心,一定要小心。”西奥多往前走几步,艾瑞丝就后退几步,两人中间始终保持着几步远的距离,像一道无法跨过的屏障。

“我知道……”

“夜深了我会去找你,你欢迎我吗?”

“不欢迎那又如何呢?你不还是来了。”

“这次不一样,月圆之夜早过,我不是因为其他原因去找你的。”

而是因为真的想要见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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