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调微微扬起。
那一句话落下时,燕停额间太阳穴突突直跳。
邵元蘅没料到他的刀如此之快,两人的招式在空中划了一个圈,刺耳的声响迸出凛凛火花。
他的剑向来也不慢,很快便侧身躲过。
青光闪动,双剑相击,邵元蘅却逐渐落了下风。
他咬牙反手抵挡住燕停砍来的刀,那力度之大,叫他有点吃不消。
对面之人的眸子宛若流煞,他却从里面捕捉到了某种复杂的情绪。
不安。
那正是他想要的。
“燕大人不信?”
他的剑锋擦过邵元蘅的脸颊,在眉峰处留下了一道血痕。
那恶狗一般汹涌的冷光,好像不只想取命,是要把他碎尸万段。
“她不会。”
牙缝里挤出的话飘在空中,下一刻反手抽剑,让邵元蘅还好回档及时,否则便如地上几十条魂魄,人头落地。
他赌对了。
缠打空袭,邵元蘅从怀中取出一封朱红封皮的批文。
“燕大人瞧瞧这是什幺。”
他将那封批文抛出,纸落如羽,稳稳坠入燕停掌中。
燕停接住,却未看,只是紧紧攥住。
龙纹尚新,字迹却早已熟悉如她眉眼。
“认得吗?”
他怎会不认得那墨,笔锋起落间的微顿,那字间不自觉下沉的尾钩,全是她曾写在他身上的字。
是她亲手所写。
此刻却落在了他要命的诏令上。
呼吸加快间,燕停想起来那日桐花台温存后的时刻,他将烙铁削成刻针,沿着她留下的名字,又重新写了一遍。
墨迹会因为时日被擦洗,被忘掉,但疤痕不会。
伤口处还在隐隐作痛,昨天夜里才刚刚长出了新痂。
邵元蘅看到他片刻失神,手中剑身宛若飞蛾破窗,插进了左肩。
那柄剑太利,穿破玄甲,血染了半身。
“也想让燕大人认一认,这把殿下亲送的青渊剑,是否好用。”
邵元蘅又何尝没有私心。
他想让燕停明白——你身上沾的,是殿下曾经亲自相送的情意。
初见那年,金陵梨花初绽,他不过是被王府收养的乱葬岗弃童,名不正言不顺。
而她,着一袭杏黄罗裙,手执风筝线,于皇宫城墙上回头,朝他笑。
后来她追着他,日日送茶、送药,甚至不顾名节,托嬷嬷往他房中送名贵的兵书。
他说:“男女有别。”
她只笑:“我偏不觉得你是‘别人’。”
金陵上下,谁不知长宁殿下心悦于他?
后来,他被册封禁军统领,她亲自送了一柄世间孤品的青渊剑,剑锋寒光四射,他心虚的不敢握得太紧。
他说:“此物太贵重。”
她看着他:“你若不肯收,那便丢了它吧,我也不稀罕。”
他心里想,长宁公主的情意,万般尊贵,只是稍加利用,定能得到他想要的。
可他忘了,她不是寻常女子。
再见时,她唇角带笑,却疏离如冬日朝阳。
她身边有了别人。
——她唤他“燕停”,唤他“大人”,送他锦衣飞鱼、暗令尚方,甚至还费尽心机为他筹谋权位。
他听说,那人一身反骨,谁都不放在眼里,回头却会跪在她膝下,为她解靴理袍。
凭什幺?
她忘了他了。
他的位置,被人抢了。
原来真正不甘心的人,是他自己。
“殿下若真信你,又怎会拿你的命来冒险?”
“还是说,你只是她手下的一张好牌?可弃,可收。”
“燕停,如今她身边是你又如何。你说,殿下放在心里的人,究竟是谁?”
眼底生出一股无来由的嫉恨,漫天花香也盖不住汩汩血腥气,倒让他想起灭门那日,佛堂供果上停着的绿头蝇。
“能帮到殿下的人...”
“...只有我。”
他想要手刃仇敌,也想要得到殿下的心。
话未落地,手中的剑突然被对面之人紧紧握住。
邵元蘅不可置信的擡头,只见他硬生生让指骨与刀刃相搏,鲜血顺着刀锋滴落,在满地桐花上下了一场红雨。
青渊剑被一点点自他血肉中拔出,剑尖尚沾着未干的温度。
燕停立在原地未动,桐花簌簌落于肩头,偏生眸色浓得惊心。
望向邵元蘅时,像深潭吞了整片夜色,寒的是骨子里渗出的煞气,净的是九死未折的脊梁。
“你太吵了。”
双刃落地,惊起一声“铮”,宣告了他的选择。
“我之甘愿如此,本就是为她身后再无后患。”
“你之留步,怕是为了你自己罢。”
那黑沉沉的潭水忽地沸了,映出对面之人晃动的残影。
“你怎配提她。”
阿九:这就虐了一小下燕小狗,又掉收藏了...马上就甜回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