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结束后，深沉的天空愈发阴暗。吹散了燥热的冷风裹挟着湿意与潮湿的泥藓气息，不多时便是骤雨倾盆，甚至比白天更加急促猛烈。
郁蝉这边不过因为有事多耽搁了一会，等她最后关灯走出教室时却发现校园里的其他学生们都早已经走得七七八八。
深夜的校园不同于白天的喧闹，除了窗外玻璃被雨水砸出密集的鼓点声和空荡走廊里游荡出回响的风声以外，似乎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或许是突然的独处让少女下意识有些不安，她忍不住加快脚步，在下楼时边打开手电筒小心探查，边发信息要求司机赶紧带伞过来接自己。
只是在即将靠近最底层时，某种熟悉的窥视感突然迅速攀上后颈。
悄悄用余光瞟去能看见身后角落似乎有道修长身影正暗自跟随着自己，吓得郁蝉生生停下了脚步。
“谁！？”
越是恐惧，便越能想起恐怖电影里乱七八糟的场景，那些血腥诡异的画面一闪而过，让少女忍不住握紧了手机极力保持镇定。
“到底是谁——再不出来别怪我不客气了。”见半天没动静，郁蝉有些慌乱地威胁道。
或许是发现她已经注意到自己的存在，不再躲藏的人影便慢慢从墙后走出展露真容。
伴随着窗外的惊雷，楼道里的声控灯明明灭灭不停，身穿白衬衫的少年就这幺浑身湿漉漉地站在楼梯拐角处。
他的影子在头顶灯光的反射下仿佛被拉长变形的怪物，正巧复住了面前的少女。
四周昏暗的雨夜衬得他面容苍白森冷，雨水顺着下颌不断滴落，掩藏在黑发下的漆黑眼瞳一眨不眨地看着郁蝉，明明没有任何表情和动作，却带来令人不适的压迫感。
“是你……吓我一大跳。”
看清楚来人身份的郁蝉拍了拍胸脯，当即松了一口气。
原来只是虚惊一场。
“这幺晚了，你怎幺还没回去？”她倒是没想到这幺晚的情况下还能碰见赫莲同学。
“……”
少年闻言默默无言低头，而后在郁蝉奇怪的眼神中愈靠愈近，直至停留在距离两三步的位置凝视着她。在那过于专注的目光中郁蝉甚至能看见自己的人影。
“……没带伞。”
他的回答又轻又缓，尾音很快消散在呜咽的风声中。
“没带伞就把自己淋成这样？我也算是服了你了。”郁蝉无奈地扶额，见他半晌没回答又想起了自己不久前送出的礼物还没收到回应，“话说，我给你的小蛋糕你吃了吗？”
“……为什幺要给我？”赫莲像是有些不解地开口反问。
“因为这次老班夸我作业完成的不错，咳……谢，谢谢你。”郁蝉声音压得很低，她很少跟人这幺正式的道谢，很快便有些别扭地移开视线。
“…不客气。”
少年顿了顿，却仍旧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如果你不喜欢吃小蛋糕的话，要不我请你吃饭吧，顺便还想请你继续帮我补课写作业，一科按两倍市场价给你出辅导费，怎幺样？”
8
见他今晚状态极为不对劲的郁蝉隐隐约约能察觉到眼前人的心情极差，但她不擅长安慰，只能苦恼地强硬转移话题，边聊边将自己所认为的好处一股脑全部抛出来，试图吸引赫莲同学答应这场交易。
“……亲我，奖励。”
“你说什幺？”但让郁蝉没想到的是她会听见这幺个答非所问的回应，甚至不禁怀疑起自己是否听清楚了他的话。
“亲我。”
赫莲向前倾了半步，湿发晃动间遮住了他的眉眼，却没有遮住苍白的神色，低语时无端透着扭曲的病态。
在少年紧紧注视着的目光中，郁蝉仿佛被蛊惑般缓缓凑近。
她闻到了赫莲身上雨水冰凉湿润的气息，接着是一股股若有似无的消毒水味，漫长而持续。
直到距离近得彼此呼吸暧昧地交缠，她才突然回过神般停了下来，环着手臂眉头紧皱：“原来没喝酒，那你在说什幺鬼话？”
“教习的奖励。”少年睫毛轻颤，敛去了过多的情绪后，只是面无表情地吐出这幺一句似是而非的答案。
这家伙……？
郁蝉虽然暗自腹诽赫莲同学的怪异，但仍旧没有移开视线。
因为在少年漆黑无光的阴晦眼眸中她感觉到了难以言说的危险。
许是直觉使然，郁蝉撩着一边垂落的卷发，鬼使神差地就拉着他的衣领，将人拽到合适的角度后突然垫脚亲了上去。
说来丢人，追她的男生不少，但最长坚持不过三个月，除开初中时情窦初开时谈的两个男生，余下的第三四五任竟全都是网恋。
郁蝉爱玩游戏，尤其是可以打扮换装的沉浸式捏脸社交游戏，因此她的前三任男友都是从好几个不同游戏中谈来的，甚至性格、说话方式都大差不差。
这让郁蝉一度以为自己其实只喜欢一种类型，直到遇见安东同学，她才发现还是阳光开朗的男孩子更适合自己的口味。
但现在的赫莲却让她久违地想起了自己前三任男友，甚至诡异地感觉到似曾相识。
“……”
停留在唇瓣上轻柔触碰发生在转瞬之间，赫莲垂眼看着认真亲自己的郁蝉，虚扣在女孩后腰上的手指不住蜷缩战栗，整个人仿佛溺毙在欲望之中无法自拔。
明明两人不过一触即离，但在他的眼中慢得仿佛一个世纪。
就连四周的雨声都仿佛落得很远。
等郁蝉擡头撑开他的肩膀时，少年竟呈现出奇异的矛盾感——他的耳垂和脸颊蔓延成滚烫的红晕，那双躲藏在黑发下晦沉如墨的冰冷眼眸也变得温和起来。
这是……又高兴起来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