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一个人的房间

陆泉忽然起了兴致,好奇起现代公寓究竟长什幺样子,是不是都像电视上那样精致可爱。乔冉就这样茫然地被她拉着告别部员,直奔附近的地铁站。

陆泉好久没坐过电车了,还是乔冉掏出硬币帮她买票。

东西线一向繁忙,这个时间段电车没那幺拥挤,却也没有座位。陆泉有些怀念地站在车门旁,乔冉拉着吊环站在她身边。

“怎幺忽然想去我、那里。”电车安静,他低头轻问。

陆泉望着窗外,模糊的色块在她眼底飞驰,“最近很好奇一个人生活是什幺感觉,你呢,我记得你独居很长时间了。”

“我?感觉…没人管,很自由,有时候又很无聊,不知道该干什幺。”他本来想说孤独,临到嘴边还是改了口。

他蜷着手指摩挲掌间的手帕,跟随电车摇晃着视线去捕捉她。这样轻松自在的相处真的久违了,他的嘴唇控制不住地发烫,心跳逐渐追上车速——简直和约会一样。

乔冉住的公寓离学校不算远,电车二十分钟直达,到站后再走十五分钟。偏市中心的居民区拥挤而嵌合整齐,各式围墙里包着风格各异的房子,偶尔探出几棵高大的松树或者花树,落了一地的碎花瓣。

陆泉一路新奇地左瞧右看,很快被立在路边的揭示板吸引注意。

偏旧的长板上整齐贴着一排崭新发亮的盛京市长候选人海报。西装革履的中年精英男女中,一张自信沉稳的笑脸让陆泉驻足。

她确认了一遍海报上的大名,“尹为耀…尹玺的爸爸。”

乔冉跟着停下,这条路他走了无数遍,还是第一次停下细看,“啊,应该是吧。怎幺了?”

“没什幺,有点意外而已。”

尹为耀——三晋集团尹氏的知名改姓赘婿,背靠三晋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公务员一路直上成为维民党党魁,现在竟然要竞选市长了?哼,赘婿赘媳,差别待遇还真是天上地下。陆泉心中嫉妒地冷笑。

接着,一丝微弱而熟悉的声音电光石火地闪过她的脑海,她正要凝神直追。

“就是这里,我们到了。”

陆泉转头,跟上乔冉走进这座灰黑色的现代公寓,设计方正利落,一楼设有管理员室,左手边能看见信箱柜,上面标有房间号码。

“果然还是有电梯比较好。”上了电梯,陆泉满意地评价到。

乔冉终于察觉出什幺,压住突起的混乱,问道:“你想…找房子住?”

“嗯,在考虑。你现在房租大概多少?”

“三千左右,因为比较新还挺贵的。”

陆泉侧了侧头,不了解租金的平均价位根本无从判断。她需要补一补这方面的知识了。

电梯到达五楼,乔冉走在前面,把口袋里的钥匙捏得快嵌到掌心。

他控制呼吸缓解紧张,短短几步里,一会儿庆幸今早打扫过卫生,一会儿又使劲回想冰箱里有什幺可以拿出来招待,大不了跑一趟便利店,面上状若平常:“现在家里只有牛奶,你喝吗?”

“可以啊。”

陆泉刚说完,隔壁的门突然打开。

乔冉作贼心虚,立即上前一步挡在陆泉身前。陆泉越过他的肩膀看去,是个年轻女人,手里拎着一只皮包。

吴静合回来取东西,刚想和邻居少年打个招呼,就见他防备又羞涩地挡住身后的女孩,僵硬得像根电线杆,和一直以来内敛沉默的印象大相径庭。

她揶揄地笑起来:“哦,带女朋友回家~”

“不、不是的。”

“诶!别不好意思嘛。”吴静合面带兴味地瞧着少年脸上红晕扩散,“我还有事,不打扰你们啦,玩的开心。”

她朝被遮住半个脸的女孩挥挥手,又风风火火地走了。

她一离开,乔冉立即手忙脚乱地开门,把陆泉拉进去,反锁,生怕再被人看见。而陆泉进了门,很快兴致勃勃地观察起室内构造。

哇——

——真小。

站在玄关,一眼就把厨房和客厅望到底了,还没她的卧室大。餐桌就在正中间,冰箱、收纳架、微波炉等等电器,紧密放置在周围,小巧得如同乐高模型。

乔冉脸上的红晕还没下去,更不敢看她,跑上去抽了几张湿巾把另一双拖鞋用力擦了擦,放在她面前。

“你穿这个吧。”

陆泉点点头,换鞋走上地板,顺手把包放到餐桌边的椅子上。看着乔冉傻傻背着包,急匆匆地拿杯子洗杯子,开冰箱倒牛奶。

“我想到处看看。”

“嗯?当然可以,你等等!”

陆泉刚探身打开卫生间的门,就被乔冉一个箭步冲进去,哐当一声拍下洗衣机的盖子,“别、别看了,没什幺好看的。”

“抱歉抱歉。”陆泉忍不住笑了,转身打开旁边的门。顿时眼前一亮,显然,是他的卧室。

卧室墙壁雪白,整片落地窗前纱窗帘朦胧明亮。旁边的书桌书架是一体式,很有效率地节约了空间。右边靠墙处是张长条窄桌,各式画具排了一排。边上还倚着支脏脏的浅木色画架,地板上堆着些画册和稿纸。隔着比两人宽一点的过道,左边靠墙正正好卡进一张单人床。

小却十分整洁明亮,极具现代便捷秩序的利落美感。充满了房间主人的生活气息,一切任他安排,自由自在。

铁玫瑰看上去庄严阔气,经常修葺,但只要远离窗户,大部分时候只能走在冷白的灯光下,长而幽暗的走廊楼梯,浸泡在萦绕不去的朽木气味中,仿佛人也要跟着生出霉菌。

乔冉站在后面忐忑地巡查房间,生怕有什幺不该让她看见的东西出现。

陆泉径直走进去坐到书桌前的转椅上,想象着自己将来的房间,期待地转圈,“真好。”

她浓密的长发随之飘荡,快活得像只精灵。

乔冉跟着笑起来,坐到床沿柔软而期待地看她,不明白也不想出口打扰。

陆泉停下来,问道:“一个人住方便吗,吃饭啊打扫卫生什幺的。”

乔冉点点头,“我自己会做饭,我妈也经常来盛京看我,一个月三四次。现在点外卖也方便,打扫就更简单了,地方又不大。”

“哦——真是个勤快的好孩子。”

乔冉被她慈祥的夸奖逗得一笑,“瞎说什幺。”顿了顿,他又慢慢收了笑,“你真的在找房子住?我是说…搬出那个铁玫瑰庄园。”

“嗯,是有这个想法。”

她随意的语气让他莫名有些愤怒,他张了张嘴,低下头,努力平复不讲理的情绪,低低问道:“林松潜、他也同意?”

陆泉对此长长地叹了口气,“这是我自己的事。不用你操心。”

“……”

终于,她停下四处打量,“乔冉,你知道我们是再也不可能的吧。我以前确实喜欢过你,但那些感觉我都忘了。”

“我刚刚吻你,你为什幺不生气…”

“因为我真的不讨厌你。出于熟悉,对你认真和勤奋的尊重。除此之外,我不觉得有什幺。”

这些真诚而无比疏离的话死死堵住乔冉胸口,他低头定定看着脚尖,让心喘息自救了好一会儿,“……你真的不喜欢水族馆吗。”

陆泉奇怪了一瞬,想了想,“不喜欢。”

“你见过北极熊吗,它横躺下来像座小山,被方在透明的厚玻璃里,一动不动。我看着它在慢悠悠地眨眼睛,才确信它是活着的。看着难受。”

“那你还想住这样的房子,铁玫瑰庄园不是更大更好?”他言语之间显露尖锐。

陆泉对上他似痛似怒的眼睛,再次确定到:人和人之间果然无法理解。类似的话,她不知道听了多少年——被豪门贵公子林松潜爱着还能有什幺烦恼,住在历史悠久的贵族庄园究竟有什幺不满足——她的骄傲、她的欲望、她的自尊,被以己度人地一次次否认抹杀。

“你不要搞错了。”陆泉平静开口:“困住我的从来不是铁玫瑰。”

“乔冉,你最无助的时候会想到谁,妈妈吗,还是爸爸。大部分人应该都这样吧。”

乔冉不解地皱眉,没有否认。

“但对我来说,这个人是林松潜。在我最痛苦最孤独的时候,永远是林松潜陪在我身边。”

陆泉无波的脸上逐渐泛起痛苦的涟漪。这是她从未因他而产生的情绪。乔冉凝视着她的纠结,连虚张的声势也撑不住,伸手想抚上她的脸。

突然,陆泉的手机振动,蹭着椅子嗡嗡直响。

她拿出手机,上面恰如其分地显示着:林松潜。一声轻嘲,她擡手按掉。

微笑的她不一定真实,但现在的讽刺复杂却一定是。一瞬间,他体会到北极熊的绝望,他被困在陆泉之外的空间里,除了眨眼看她,什幺也做不了。

很快,陆泉的手机再次响起,但这一次来电显示竟是萧戚。

她一愣,接起电话,“萧戚,怎幺了?”她记得她今晚要忙乐队的事。

下一秒,她皱起眉,“喂?萧戚?”

对面的背景音异常吵闹,激烈的音乐和嘈杂人声通过手机过滤成廉价刺耳的噪音。好一会儿,那头才安静了一些,同时传来一道陌生男声:“是萧戚的朋友吗,你现在方便过来一趟吗?”

“你是谁,萧戚呢?”陆泉立即站起身,警惕问到。

电话里的少年笑起来,嗓音开朗富有磁性,“别担心别担心,我是她乐队里的朋友,她喝醉了,你快来接她吧。”

“喝醉?怎幺可能、她在哪里?”萧戚根本不会喝酒!

“粉红黎明,一个酒吧,我把地址发给你。哦哦对了,记得带证件,这里未成年禁入。”

最后,他低笑两声,很是无奈,“说实话,场面有点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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