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夜晚，庄茉站在阳台上吹风，风轻拂鬓发，她的思绪却早已飘远。脑海里浮现出在米国留学时那段如飞鸟般自由的日子，不禁生出几分感慨。
不过才半年，她却觉得自己心态像老了十岁。
宴会厅人影窸窣，言笑喧哗。
从前在这种场合她一直都不太适应，觥筹交错间，她像一只迷途的鸟儿。
那时，她的身边有陆天边 ，他牵着她的手，她便好像找到归宿和方向。
庄茉下意识伸手拂过身侧，指尖拂空，一阵凉风从掌心穿过，像记忆的回声般，空落落地没了回应。
现在她终于适应这类场合的规矩与节奏，恰到好处的笑容，寒暄，碰杯。
可她的心，却再也无处安放。
庄茉扯了扯嘴角，仰头将酒一饮而尽，酒精的冷冽让她清醒了几分。
爱情？她今生可能不配拥有这两个字了。
庄茉轻轻地笑起来。
直到有人轻轻拍了下她的肩头，庄茉回头——
“庄茉，真的是你？”
对方显然一脸意外，仿佛是看到她出现在这里而感到惊讶，抑或是对她眼里蓄满的汪汪泪水略觉茫然。
庄茉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碰见乐嘉楠。
他们是在米国认识的。若要追溯关系，乐嘉楠应该算是陆天边的朋友的男朋友。当年还在念书时，他们四人常常结伴吃饭、玩乐，是两对标准配置的情侣。
庄茉至今记得乐嘉楠的女朋友叫陈琳。两人交往了整整五年，乐嘉楠却始终没有考虑结婚。陈琳因此没少在四人聚会时“逼宫”，每每提及此事语气便难掩怨气。陆天边是陈琳的朋友，自然维护她，庄茉作为陆的女友，也不自觉地站在陈琳那一边。于是，每次聚餐的结尾，往往是陈琳泪眼盈盈、陆庄二人好言劝慰、乐嘉楠一脸头痛地匆匆离席——青春里的情感纷扰，总是混乱又可笑，事后回望竟有几分荒唐的亲切。
如今再见，庄茉心头竟有些许好奇：那个一次次把“结婚”挂在嘴边的陈琳，最后有没有成功拿下他？
“我们分手了。”乐嘉楠抿了一口酒，语气轻淡。
庄茉默然，目光落在他脸上。西装剪裁合体，身形挺拔，一身深灰色仿佛被晚宴灯光镀上冷光。
他的眉眼依旧深刻立体，五官硬朗，鼻梁高挺，的确是一表人才。
她有些恍惚，曾经那个被陈琳骂着“王八蛋”的男人，如今站在她眼前却成熟内敛了许多。
看来，短短半年，不止是她一个人在变。
她擡眸，发现乐嘉楠正盯着她发呆。
庄茉勾了勾嘴角，语气倦怠又温柔，“你想问什幺，就问吧。”
乐嘉楠的喉结微微动了动，像是斟酌了半秒，终究还是开了口。
“你和他……还在一起吗？”
庄茉没立刻回答，反倒将视线移开，望向远处灯火迷离的宴会厅。
琥珀色灯影洒在她的眼尾，泛着一点柔光，却无法掩盖她眼神深处那道轻微的裂缝。
“分了。”她语气平稳.
或许长时间的精神紧绷，她乍一见到故人，她莫名多了几分倾诉的欲望。
“挺安静的一场散场，没有争吵，没有眼泪，比我想象得体面。”
乐嘉楠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擡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他提的？”乐嘉楠还是问了。
“不是。”她顿了顿，唇角微扬，“是我提的。”
乐嘉楠低下头，盯着空空的酒杯，喉间像哽着什幺。
风又吹进来，冰凉，柔和，和面前的女人一样，有些倦意。
谁也没有再说话。
庄茉闭上了眼睛。
她明明是只归家的鸟儿，却再也找不到曾经那个可以停落的枝头。
“没再谈一个？”乐嘉给庄茉递了支烟。
他察觉出她低落的情绪，于是便不再提陆天边这个人。
“恋爱这种事，你还愁？”他轻松地语气让庄茉有些释然。
“我怎幺不用愁？你看我这个样子，有人敢追我？”她也开起了玩笑。
庄茉空窗了小半年，当然多的是前仆后继的追求者，只是，她一心扑在事业上，总是一身刻板的职业装，根本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青春靓丽，哪有没心情想别的。
乐嘉楠正悠悠吐着烟圈，闻言竟真的侧身开始打量她。
“怎幺，变丑了？”庄茉擡手撩了撩耳边的发，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带着点刻意的调侃。
她身上那件如墨的职业连衣裙泛着细闪，衬得她更肤色胜雪，长发盘成一个低发髻，露出修长的脖颈，裙子样式虽保守，腰身处却掐地极巧，显得她腰身纤细，臀部丰满。
给人的感觉端庄，知性。
却很撩人，无端的性感————庄茉大学的时候就给他这种感觉。
明明一切都恰到好处，却让人觉得很骚。
乐嘉楠默不作声移开视线，淡笑道：“没怎幺变。”
庄茉笑了。
她忽然理解那时候陈琳为啥总是对乐嘉楠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他好像真的不会恭维女人。
记忆里他们两对情侣约会的时候，陈琳也经常抱怨他嘴巴不甜，不会哄人。
确实，陆天边比他花言巧语多了，懂女人心，也很会给情绪价值——
庄茉要是问他自己是不是胖了，陆天边会在一番细致观察后疼爱地哄她，“宝宝要珠圆玉润的最好看，我把你养的多好。我还想你再胖点。”
陆天边生地极俊美，一对多情的桃花眼很容易让人生出几分遐想…加上情商极高，八面玲珑却不油滑。
陈琳点评陆天边说，没有女人会不爱他。
庄茉唇角轻轻一动，才意识到自己竟又想起了他。笑容戛然而止，她转头狠狠吸了口烟，顺势一扫宴会厅的方向。
“怎幺？不能抽烟吗？”乐嘉楠看她表情，语气一顿。
“我跟我爸一起来的，家里人不知道我抽烟。”她侧头，语气轻飘飘的。
乐嘉楠略显疑惑地挑了挑眉。
庄茉随口解释：“庄氏集团是这次画廊最新展览的赞助商。”
听到这句话，乐嘉楠想起来大学的时候庄茉和陆天边两人就已经开始一起创业了。
他是陈琳的男朋友，并没有过多深入了解庄陆二人的家庭背景，只知道庄茉的家族企业雄厚，陆天边的父母在体制内工作。
二人的感情，只能用情比金坚来形容，他和陈琳一度以为庄陆二人结婚也是迟早的事。
当然，是陈琳在他面前不止一次这幺说，目的则不言而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