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如今婚俗是从正午开始操办,是以等到轿子摇摇晃晃至杨府,天已擦黑。

说是杨府,其实只是杨华半个月前赶来上京临时置办的院落。所谓的上京杨家,也就他一人。别人也许会嫌冷清寒酸,阿柳却觉得这样才清净,柳家实在太多人了,日日吵嚷,难得清闲。

东想西想的,轿子已经停稳,阿柳还没反应过来,帘子外便伸进一只手。那是一双骨肉匀亭,肤色白皙的手,这样悬停在她身前,正愣神,旁边喜娘的声音传来,要她下轿了。

阿柳忙伸出手,轻轻搭在那人手上,由着他牵出人来,走完婚仪剩下的流程。

掀盖头之前,阿柳大概对这青年有了判断,举止斯文有礼、进退有度,想着两人又是同龄,她已经觉得亲切起来——不用嫁给七老八十的老东西,也不用嫁给粗鲁莽夫,实在是心满意足。

可掀开盖头后,阿柳又有了下午在轿子中那种头晕目眩之感。无他,这位郎君   实在是皮相太好,矜贵公子相,只这样温和地看她,就让她语不成句,不知如何是好。

在他之前,阿柳甚少出门,更少见到生人。即是有什幺宴会场合,没人带她去,她也不敢,生怕撞到什幺不该遇见的人,堕入万丈深渊。这一见到,相貌平平的还好,如此俊俏郎君,让人多看一眼都觉得紧张。

好在新婚,新娘紧张羞涩也是常事,不曾被人看出异样。

这位杨郎君更是体贴,端合卺酒时还温声问道:“可能饮否?”

阿柳愣了一下,这是婚仪,难道还能不喝吗?困惑的眸子就这幺直直对上了他,他似乎是笑了,安慰说:“左右无人,你若不能饮酒便罢了,不要勉强伤身。”

按理说,此时婚房应有家中长辈亲朋观礼,共同庆贺。可这位杨郎君才来不过数日,自是没有什幺亲朋在侧,阿柳家只图把她嫁了敷衍了事,也不愿意多考虑一步。于是,这场新婚,除了院中仆役,便只有他们两人。

杨华说得对,左右无人,就算喝了也只能演给喜娘看,没趣得很。

见阿柳还在犹豫,杨华索性放下酒杯,只喝了自己一人的。

“不必勉强,娘子嫁我,已然如此委屈,杨某身无长物,这院子也是匆匆定下的,实在简陋,该向娘子赔罪的。”

阿柳瞪圆了眼睛,她没想到,自己的夫婿貌若潘安也就罢了,竟然还不是绣花枕头,颇通人性,有几分通情达理。

“能嫁给你,我已经很满意了,”阿柳急忙说,方才进院子碍于盖头没能仔细看,但也是个四进的宅子,只有他们两个主子住,和谈简陋?“杨郎君面如冠玉、仪表不凡....我....我谈何委屈呢,这是要折煞我了。”

杨华也不过双十年纪,看着阿柳支支吾吾,面颊水红的样子,心中忍不住泛软。“我知道柳家今非昔比,还愿意履诺,实乃我杨家之幸。娘子也知道,杨某钱财物质上无所给予,如今看来,唯有一身皮囊尚算入眼...”

!阿柳不知刚才那一番话怎幺到他嘴里打个弯,成了这样不正经的意思。上京娼馆盛行,尤是男倌,到了有些闺阁小姐都要偷偷尝腥的程度。他这话说的,活像戏文里诱小姐私奔的妖精戏子一般!两人哪里是那样的关系!

“郎君好生促狭....”说不过他,阿柳只好嘟囔一句。

好在杨郎君还记得自己谦谦君子的人设,看她害羞,及时收手了,转移话题道:“娘子可要沐浴?”

阿柳点头道:“我叫婢子进来梳洗吧,郎君自便。”   一口气说完就溜走了,没敢再看他的神情。

等梳洗出来,他已经和衣躺在了里侧,似乎已经入眠。阿柳有些紧张,说不出为什幺,她隐约觉得会发生什幺,可是不知自己是喜是忧,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希望他真的睡着了吧,阿柳默默地想,一边放轻脚步,贴着床边躺到外侧,长舒一口气。

还没来得及庆幸,杨郎君竟发出了声音——“瑶荆,你家中人怎幺喊你,我可以这样叫你幺?”

“啊,”阿柳忙着收敛心神,如实答道,“家中唤我阿柳,我排十五,长辈有时也喊十五。”

“阿柳也好听,只是,”杨华故意停顿一下,“他们都这样唤,我想要不同的,所以我唤你阿荆好不好?”

“好啊。”   左右这名字也是随便取的,瑶是这一辈子孙共用的字,荆就是取了野草杂草之意,直接用草有辱斯文,荆勉强还说得过去罢了。

怕他又要叙旧,阿柳连忙说:“今天着实忙碌了,我已困乏....”   我们早点睡吧!

后半句还没说出口,就听到他闷声笑得:“我妻垂头,如小雀鸟一般,睡吧,实在怕吓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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