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
他不再见到她的笑容,
而是她逃离时——那裙摆的颤抖。
当火苗再度燃起,忏悔又开始;
当火光熄灭,祈祷也随之沉默。
此时,蓝眼的孩子们睁开双眼,
却再也,回不到未犯错的曾经。
2.
待楼上传来一声房门被重重合上的声响,塔伊格这才捡起自己方才落在地毯上的素描本。画册里是一页又一页的少女——开怀大笑的她、低声啜泣的她、跪地祈祷的她、镜前梳发的她,甚至是今晚坐在他身旁、沉默不语、不愿与他对视的她。那张尚未完成的画像停在她的锁骨与胸口下缘,越是接近禁忌的地方,塔伊格下笔的线条就越怯懦,他明明想要仔细地描绘那对饱满的果实,但他的手却不停地颤抖——那是由内心深处的欲望,所涌出的兴奋和恐惧。
但他记得——今夜的她,身上穿着纯白的棉质睡衣,裙摆不时轻轻地扫过她白皙的脚腕。这让塔伊格想起小时候,她在花海中穿着白色连衣裙,倚靠在橡树之下阅读的模样。她依旧低垂着眼眸,静静地坐在他身边。身上不再是修道袍,不是冬天厚重的羊毛粗呢披肩,而是一件毫无防备的、柔软的布料。当她微微挪动身体时,裙摆也跟着不经意地上移,露出一小截白皙的小腿。那肌肤在烛光的映照下闪着光泽,像是雪花初融的表面,干净得近乎不真实。仅仅是短暂的画面,却在脑海里勾勒出比他过去的所有画作都还要清晰的轮廓。
他甚至看见她的手指悄悄握紧了裙摆——但她并未将裙摆拉回,仅仅是握住那片随时能拨动他心弦的白色。那瞬间,他差点相信,这是一种默许。
在塔伊格15岁生日的那天,莫琳用着自己在镇上卖花所赚得的钱,送了他心心念念的新画册和炭笔。
从此,他的画册里,无一不是她:他能画出所有细腻的神情,无论是什幺角度或是表情,面对她的身形却永远只是粗糙的雏形。他从未真正描绘过她的躯体,无论是她的胸脯、小腿,还是……对他的姐姐而言,只有神才被允许触碰的地方。他的笔止步于敬畏,却也困在渴望里。他敬畏那副纯洁的躯体,不敢冒犯、不敢描绘,他明白:她的身体将会献给天主——而不是他。但同时,他也渴望将它占为己有——不光是纸上的阴影和线条,而是触手可及、温热的实体。
在这种可耻的渴望里,他不再是画中祈祷的信徒,而是一个妄图逾矩的罪人。
所以,他画不出她完整的身体,就像他永远抓不住她。她总说:自己注定要献身于天主。他总不喜欢从她口中说出这句话——这几乎像是一把无情的锤子无数次打破他脆弱的幻想。
但他也不排斥她落荒而逃的模样——因为在她转身的刹那,他看见了她的神情,那抹闪过羞愧与期盼碰触的神情——那是不该出现在姐弟之间的情感。
***
木桌上的油灯如同垂死者最后的吐息,火苗摇曳着微光,在厚重石墙映出他孤独的轮廓。黑夜已至,而空气中,残留着她的一缕香气——那是莫琳遗落给他的温柔。
他伸手拂过画册封面上不小心沾染的灰尘,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触某个尚未醒来的灵魂。他低声呼唤:“姐姐……”那声音近乎被孤寂的午夜吞没,如同钟塔的低鸣落入了薄雾。
他的指尖开始停留在那幅尚未被完成的作品——她的轮廓尚未成形,如同他的心思,在欲望和畏惧之间摇摆不定。他知道自己应该拿起画笔继续作画,将心神回到笔尖之上;或者是将画册合上,阻止自己堕入无底的深渊,但身体却早已背叛理智,静静地向原罪的低语俯首,他在幻想中逐渐被灵魂深处的渴望击溃:那抹白色的睡裙、她光裸的小腿,还有她并未拉回的裙摆,让塔伊格身陷在有罪的梦境与神圣的沉沦——被包裹在纯洁之下的肉体到底是什幺模样?他试图把画室中赤裸的石膏女体和她的模样叠合,或许是丰满又柔软的乳房、带着曼妙曲线的饱满臀肉,糅合过往所有亲昵的记忆,却发现再细腻的线条也无法还原记忆中她拥抱自己的方式,它从不以情色之名,却比所有诱惑都更能让人甘愿沉沦——情欲在实践之前总是如此地诱人。
塔伊格闭上了眼,手不自觉地向下抚摸,探入自己的裤裆轻轻地揉弄,明明时间早就随着夜晚悄然溜走了,但她的香味还残留在这间房间,就仿佛她并未离开,她还在这里陪着他陷入疯狂。他开始幻想那双总是抱着圣经的手,此时会抚摸他赤裸的欲念,陪他犯下原欲的罪——他在想象莫琳光裸着身体,在圣母和神的注视之下,轻柔地抚摸过他坚挺的性器,用指腹滑过他敏感的顶端,用着同样是白色的原罪,在两位之前亵渎祂们。
塔伊格也不是第一次自渎了,在他初次朦胧的春梦里——红发的少女正贴在他燥热的身体,那不过是一个纯粹的拥抱,但塔伊格却不由自主地想在她的身上蹭动,想要对梦中的少女撒娇。不过是一场由梦延伸的依存,但当清晨的湿黏证据留在被单上时,他才明白,那是身体对某种渴望的回响。他迟迟还是无法忘怀梦中温暖的触感,他凭借着对梦境的回溯,依靠身体的本能将手伸进裤裆的开口,手掌用残留的浊液当作简单的润滑,顺着自己尚未发育成熟的器官抚慰,透过布满厚茧的手去取代爱的轮廓,用回忆充当温柔的替身,填满他内心长期无法填满的空虚。
起初,他也曾无数次问过自己,甚至跪在耶稣像前忏悔:自己是不是成了沉溺欲望的囚徒?害怕这样的自己是否不配再和她亲近?但事实上,那道伦理的界线早已模糊,他早在无意间让自己成为了原欲的俘虏,臣服在当年19岁的莫琳·奥·布利南——她赤裸粉嫩的脚踝,和她禁欲的黑色长袍之下。
“莫琳……莫琳……”
略带沙哑的喘息在一瞬间崩溃,接着是悄然无声的寂静,仿佛他的灵魂在那夜,也随着一滴无人看见的白蜡泪,一并坠落在画册之中。
***
莫琳比平常醒来得更早,阳光才刚洒进厨房的窗棂,她就已经俯身在水槽前,手中正捧着一颗刚削好皮的土豆。洗净的蔬菜被摊放在木桌上,正静静地享受朝曦的沐晒,她准备做些简单的早餐,手指熟练地按着削了皮的土豆,将其切成一块块的碎片,神情恬静得仿佛昨日从未发生任何事。
她的脸颊甚至还带着酡红——不知是晨曦映照的恩赐,亦或是昨夜未竟的余烬,仍躁动地潜伏在她的肌肤之下?
但只有她心里明白,在这静谧清晨的前一晚,她跪在房间角落的圣母像前,任由粗糙的地板将她的膝盖磨破了皮,她不停地流着眼泪,颤着声祷告,声音低哑得如同忏悔的耳语,仿佛这样才能将她心中的罪恶驱赶,仿佛如此才能让神听见她压抑在胸口的哀诉,才能真正解脱她心中沉重的罪。直到她声音都哑了,双腿都麻了,才恍惚地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躺在床上,闭上眼的瞬间,她觉得自己已经完全破碎了。
倘若一切都是惩罚,那幺就让她在这夜里承受全部的苦难吧。
毕竟夜晚之后,晨光总会来临,就算她的灵魂仍困在昨夜的黑暗中,肉体却依旧要睁开双眼,面对这世界继续运转的现实,继续过着一个罪人的生活:做饭、洗衣,在神的注视之下苟活。
***
当塔伊格醒来时,阳光已越过窗框,洒落在旧地毯的边缘。他下意识地瞥向角落的画册,那本承载着他昨夜最隐秘欲念的纸页仍然摊开着——那张尚未完成的画像上,覆盖着他悔不当初的浊白。
他本该将它撕毁、焚烧,或者至少——藏起来。但他昨夜在历经快感的余韵之后,已经没有了力气,在看清浸染在画册上的罪行时,更是失去了勇气。
那双温柔的眼睛依旧,却隐隐带着悲伤的控诉。
他悄悄地移开目光,不让自己再看向那本被放在角落的画册——仿佛只要他不去看,那张脸就能回到洁白无瑕的模样,就像他从未亵渎过的梦。
楼下传来餐具相碰的轻响,还有勺子在碗中轻敲的声音。他知道那是莫琳。她总是起得早,总是煮些温和的东西,像是要用平静洗涤这栋房子的罪。
他换下睡衣,穿好鞋,但当他站在楼梯转角时,脚却像是被钉住了一样——他不敢下楼。
他不敢看见她的脸。因为在画册里,那张脸是他昨夜射精时注视的妄想,是他在罪中既想玷污、又想膜拜的存在。
他昨夜不是在画她,他是在亵渎她。他用自己的手,将她从天主的画框里拖进凡俗的阴影,用白浊遮掩她的眼、她的唇、她的祷告。他觉得那张画已经活过来了,画上的莫琳会在夜里睁眼,用那受辱却依旧怜悯的目光看着他——
而真正的莫琳,就在楼下,为他煮着丰盛的早餐。
塔伊格深吸了一口气,指节发白。他缓缓地,一阶一阶地走下去。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忏悔的十字架上。他看见她侧身站在厨房门边,暖阳落在她卷曲的发丝上,宛如圣徒画里的光环。
她明明应该是漆黑路途中引路的光,但他却妄图将她当作陪自己通往地狱的业火。
“早安,亲爱的塔伊格。”她回过头,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
而他,只低下头,喉咙像是被什幺堵住了一样,艰难地吐出一句:“……早。”
他没能直视她的脸,他不敢。他只能悄悄地透过余光,妄图去享受她的一丝美好,哪怕只是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