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猎阴风吹散帘幔,呼啸声仿佛催促着什幺。
几片细长的叶子顺着风飘飞进来,有的落在桌案上,还有的粘在林听雀莹白的手背上,宛若一道新添的伤疤,毛刺的边缘惹起微痛的痒。
可惜林听雀不能掸去那一点痒意。
她被施了定身咒,无法动弹,只能任由他人梳妆打扮,像个木偶娃娃。
伴随这点痒意一同升起的还有恐惧,在不知名的地方,似乎有一双眼睛正缓缓睁开,而视线死死粘在她的身上。
有什幺东西正在窥探她。
越来越难受了。
林听雀忽然想起军训站军姿时,某处突然隐隐作痒,因为被教官盯着,她无法抓挠的时候,也是这样的难耐与痛苦。
总之,此时此刻,林听雀的心情只能用吊诡与煎熬来形容。
虽然她的身体还是她的身体,但是陌生的房间、古朴的装束、奇怪的法术、诡异的视线,所有的一切都昭告着这里不是她原来生活的世界。
她是在做梦吗?可是痛感却很清晰。
难道……她穿越了?
林听雀有些迷茫,她试图回忆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的,只记得自己跪在墓前上香,起身时一阵眩晕袭来,她眼前一黑地倒下去。
再醒来时她就被定了身,原本的衣服也被换成了红色的嫁衣,上面绣着繁复的花纹,华丽又诡异。
房间内弥漫着浓郁的脂粉香气,带着一丝令人不安的甜腻。
林听雀无法挪动视线环顾四周,只能借着镜子反射的画面观察。
可是金丝绣成的并蒂莲嫁衣裹着单薄的身躯,沉甸甸的珠玉冠压得颈椎生疼,流苏垂在额前,将她的视线切割成支离破碎的模糊。
替林听雀绾发梳妆的是个小女孩,她一身榴红色的衣裙,肤色竟然也是红的,由于身量过分娇小,还踩着一个矮凳。
“小妹妹,这是哪里?”林听雀鼓起勇气轻声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但她努力让自己听起来平静些。
她知道,现在惊慌失措是没有用的,必须先搞清楚自己的处境。
可是对方却只字不语。
——难道她听不见?还是说她不能说话?
冷场的尴尬夹杂着难言的恐惧,在林听雀的心中发酵,她的颊侧浮起淡淡的薄红。
似是在嘲笑她得不到回应的主动,林听雀觉得那窥探的视线多了几分玩味,她甚至幻觉轻笑的吐息近在耳边。
脸上的绯色更浓了,甚至隐隐发烫。
含羞草一碰就紧闭叶面,林听雀情绪一波动就脸红。
她不太喜欢自己这一点,这给她带来过很多麻烦——静坐着会被人关怀是不是身体不虞、与男生搭话被误会暗恋对方、正式庄重的场合她总无法从容自得。
偏偏林听雀脸皮薄,皮肤又白皙,面色变化比别人更加明显。冷了被冻红,热了被蒸红、人前说话紧张尴尬会红,恐惧时心跳加速也会红……
只要情绪有些微起伏,血液流动泛涌,她的面颊就开始升温,甚至延伸到耳尖。
林听雀闭嘴不再搭话,默默平复起自己的心绪。
而那个小女孩虽然口中不语,手上动作却一刻不停。偶尔,林听雀听见她低低的叹息声,仿佛一种悲悯。
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林听雀越发觉得自己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小鸟,在笼子外,有人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剥皮拆骨一般,似乎想要将她看透。
一切准备妥当后,女孩才替拂去林听雀手上挠人的叶片,又擡手替林听雀拢了拢她耳边不听话的碎发,动作缓慢,似乎在迟疑犹豫什幺。
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借着镜子,林听雀看见几个穿着古装的人走了进来,他们尖鼻小眼,牙齿凸出,像某种啮齿类动物。
为首的人一身墨衫,他的眼睛快速往林听雀身边的女孩扫了一眼,嘴角露出一个冷笑。
“石阿措,不要做多余的事情。”那人如瞬移般突然凑近,掐住女孩的脖子将她拎起。
尖锐刺耳的声音近在咫尺,林听雀听得头皮发麻,心也猛地沉下。
“我……我知道。”女孩呜咽挣扎着,双脚扑腾着踢翻了矮凳,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
原来她叫石阿措。他们是一伙的吗?为什幺要抓自己?
林听雀全身僵直地端坐着,非常希望他们多说几句,好让她多知道一点信息。
可惜事与愿违,一句“吉时已到!”让对话戛然而止。
如同大公鸡开嗓一般的声音陡然响起,被定身的林听雀都差点吓了一“跳”。
墨袍男人挥了挥手,红盖头垂落,遮住了林听雀的视线,而身躯似被无形之物牵扯着一般,她脚尖离地,霎时悬空,向外飘去,像一个没有自我意识的幽灵傀儡。
林听雀惊叫一声,后知后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发干:“你们究竟要做什幺?”
可是依旧没有人回复她,连那道窥视的目光都消失了。
门外围着许多粗麻布衣的人,他们摩肩接踵,都想看看新娘的装扮,看过一眼又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听说这次的祭品是个从天而降的女子,不知道邪神会不会满意?”
“邪神的脾气向来反复无常,要是这次还不合祂的心意,我们可就遭殃了。”
“这来路不明的,万一不是处子之身怎幺办?”
“还能怎幺办,被那些鬼魅提前撕成碎片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