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谁主

赵佶沉默不语,许久,才问了一句:“是二太子?”

区区郡主比不上二太子,他想讨好的可不是完颜什古,在这一点上赵佶十分有骨气,接着就要孟怀义想办法替自己去找完颜宗望求情。

“我听说他让人将福金迎进营中,婚配之事少不得父母,你且与他说,我愿让此女嫁给二太子,不,是希望二太子垂怜小女......”

竟然纠结起措辞,怎样才不会让金人觉得冒犯,赵佶似乎忘了孟怀义在,自顾自的开始念叨,像是个神志失常的疯子。

被关这些天,残羹剩水,冷言冷语,时不时受一顿鞭打,他连为女儿们在被金人强娶掠夺时争辩的勇气都已经失去——有什幺用呢?她们还是会被糟蹋,被送上床榻。

倒让孟怀义判断了他的身份,他就当自己不存在,默默打量着状似疯癫的赵佶,忽然听到帐外一声暴响。

剑拔弩张。

完颜什古来时,完颜京和完颜设也马在争吵,皆是面红耳赤,她正好瞧见设也马身后站着那名在街上被自己抽鞭子的亲信,一副嘴脸恶心,小人得志,狗仗人势。

她没有犹豫,骑着白蹄乌冲入营中,忽的一扯马缰,白蹄乌嘶鸣一声,前蹄腾空,威风凛凛,想要上前阻拦的顿时怯懦,完颜什古扬手挥鞭,甩在那名亲信身上。

“啪!”

鞭如雷,又快又狠,抽在脸上仿佛斧削,那名亲信甚至没来得及叫喊,就被鞭子甩动的力掀翻,在地上滚了两圈晕死过去,半张脸血流如注。

皮开肉绽,深可见骨的血痕,一只眼球直接被鞭子抽爆,流出透明粘稠的液体。

血腥味蔓延,地上的人不知是死是活,白蹄乌机灵地朝旁边小跑几步,完颜什古手提马鞭,鞭上滴血,冷冷的目光扫视过周围众人。

扬刀立威,她震慑住设也马身边的亲信们,才把血鞭往身后一挂,下马走到完颜京身边。

“你究竟想干什幺?”

夺权或者立威,完颜什古盯着设也马,她没有亮刀,可眼里的寒意同马鞭上的血一样,一滴一滴,鲜红,危险,无声地落在设也马身上。

两群野兽撕斗前的对峙,静得像寒冬时的漠河,杀气凛冽,无人说话,只有倒在地上的亲信虚弱的呻吟,痛苦的声调像是在为即将爆发的战斗预演。

“我想见王爷。”

像是什幺都没发生,完颜设也马摊开手,耸了耸肩,“我来凉陉之后一直没见到他,父亲要我代他问候。”

不知道怎幺回事,他揉了揉鼻子,居然打了个嗝,相当的响亮,在安静的金营里像是炸雷。

完颜京都被设也马这举动给震得愣住了,不敢相信,然而下一刻就看见对方眼里冒出惺惺忪忪的酒意,嘴角不禁抽搐两下。

懵的不止是完颜京,连设也马的随从们都目瞪口呆,完颜什古反应快,马上收敛敌意,一触即发的局势顿时松弛,甚至扮演起乖巧的妹妹。

“兄长辛苦,父王近几日心悸,不想见客,所以一直休息。”

温良谦和,谎言信手拈来,完颜什古恰到好处地笑了笑,她既年轻又貌美,唇角浅浅一勾,就像是雪山上的圣莲,只有纯洁无瑕。

地上的血迹越发刺目,可谁都看不见,设也马完全被笑容捉住,似乎被迷惑,眼睛一眨不眨,望着完颜什古,目光呆滞,嘴巴微微张开。

酗酒好色,大庭广众下公然宣淫,从来不会在乎淫乱的对象是谁。

那视线太赤裸了,刺得完颜京回神,觉得非常不舒服,不止是因为完颜什古,某处自尊也被戳到,他下意识想把设也马弄走,完颜什古却不动声色的拉住他。

“待父王静休完毕,我一定亲自带兄长前去。”

淫邪的目光注视着完颜什古,设也马本就行迹荒唐,此刻像是完全忘记刚刚发生的事情,脑子里堆满的只有女人白莹莹摇晃的乳,他咧开嘴,笑了笑。

“嗯,”他呼唤手下,朝着营外走,经过完颜什古身边时,忽然停住脚步,用意味深长的视线抚摸一下她的脸,“过几日我摆宴,阿妹可记得来。”

“好。”

又是临时起意,完颜什古依旧微笑,看着设也马走出大营。

一场对峙起的莫名其妙,消弭得也莫名其妙。

完颜京站在原地半天没转过弯来,完颜什古让人把被自己一鞭子抽死的金兵擡下去埋,转头拍拍完颜京的肩膀,笑道:“二哥,你先回去休息吧。”

说完径直走开,身后的哲布很默契地跟上。

精虫上脑的完颜设也马脑子多半时候是坏的,好也好不到哪儿去,完颜什古可没他那不到一刻的记忆,没忘记孟怀义,走到一顶帐前,掀开帘子。

关着赵佶的帐子,孟怀义大字张开,躺在满是排泄物的地上,一动不动。

昏迷,就是什幺都不知道,帐子里关着谁,外面发生什幺,通通不知道,摆明是撇清关系,完颜什古暗道老狐狸,让哲布把人送回去。

处理好营里的事情,完颜什古骑着马在附近转了两圈,才悄悄地去茅屋。

白天光线好,赵宛媞坐在茅屋门口,一边读竹简,一边把它们分类,柳儿照例做些杂活儿,赵香云醒来后恍恍惚惚,家国破灭和虐待已经把她的灵魂撕碎。

直到完颜什古到来,她才被刺激,爆发一声尖叫,跟着躲进屋子里。

至少比之前的反应好些,赵宛媞站起来就想往隔壁跑,可看见完颜什古,猛地刹住心思,她担心地往隔壁昏暗的草屋里看几眼,示意柳儿去陪着赵香云。

收起情绪,自己识趣地走到完颜什古面前,恭顺地,“郡主。”

完颜什古看着她,没说话,径直进屋,躺在床上。

她很累。

短暂地惊讶后,赵宛媞叹了口气,走进去,蹑手蹑脚地来到完颜什古的身边。

完颜什古闭着眼睛,赵宛媞祈祷她是真睡着了,屋里安安静静,又做不得别的事,她站了一会儿没动,不禁将目光落在眼前的女子身上。

的确和别的金人不一样,不止是相貌,完颜什古过分的年轻,赵宛媞忽然想,她比赵香云大不了多少吧,十七,十八或者十九岁?

脑海里忍不住回想起第一次见到完颜什古的时候,阴冷,暴戾,幽绿的眼眸像是凶狠的狼。

始终是金人,哪怕知道她对自己有不一样的情愫,仍然会怕她,赵宛媞不禁后退,躺在床上的完颜什古突然睁开眼睛。

和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的,幽绿的瞳孔,这次没有沾染任何的暴戾,平静地像湖水下的宝石,纯粹,干净,有一种美丽的蛊惑。

赵宛媞却觉得自己又成了猎物,想跑,完颜什古猛地伸手将她拽过来,搂住她的腰,巧妙地一翻,将她弄上床,一起侧躺着。

被危险包裹,赵宛媞吓得浑身僵硬,心跳不止,完颜什古没再做什幺,低头贴着她的后脖颈,闭上眼睛,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待会儿你再出去。”

命令的口吻,不容置疑,赵宛媞僵着身子,半天才细细地,“嗯......”

完颜什古没回应,她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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