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回 风云再起

一年之期届满之日,盛夏骄阳似火,燕执亲率十万铁骑兵临平阳城下。烈日灼烧着魏军的玄铁铠甲,反射出刺目的光芒,战马扬起的尘土在热浪中翻滚如金。

他原以为云峥必丧命于李泰之手,却不料这位宿敌不仅破局而出,更全身而退。这般结果,反令燕执胸中战意如这炎炎烈日,愈发炽烈难耐,誓要与此人一决高下。

然则城头旌旗在热风中猎猎作响,立于垛口执剑而立的,竟是沈修广那抹挺拔身影。燕执眯起被汗水浸湿的双眼,心念电转:先除眼前之敌,再取云峥首级,亦不为迟。

燕执令旗一挥,三千铁骑齐声呐喊,声震四野。然而平阳城门紧闭,城头守军静默如林,唯有旌旗在热风中猎猎作响。

燕执策马出阵,汗珠顺着玄铁面甲滚落。他猛地扬鞭直指城楼,声若雷霆:\"沈修广!尔等号称\'铁血骠骑\',今日却学那云峥做缩头乌龟?\"鞭梢在烈日下划出一道刺目的金光,\"莫不是怕了本将的十万雄师?\"

沈修广身披玄铁铠甲立于城楼,烈日下甲片折射出森冷寒光。闻言不过薄唇微扬:\"《孙子》有云:兵者,诡道也。\"他铁手套轻抚腰间剑柄,青锋在阳光下闪过一道刺目锋芒,\"能胜,便是正道。\"

城下燕执闻言竟仰天长笑,笑声震得战马不安地踏动铁蹄。他身后十万大军列阵如黑云摧城,玄甲反射的炽烈阳光将护城河水都映得沸腾。燕执抹去眉睫汗珠,目光如炬地望向城头——这弹丸之地的平阳城,在他眼中不过探囊取物尔。

燕执挥动令旗,十二辆青铜战车碾地而来。每辆战车前端的百年铁桦木裹着三层冷锻玄甲,木轮转动时发出闷雷般的轰鸣。当先一辆战车直冲城门,玄甲在耀日下泛着青芒,所过之处夯土崩裂,竟在护城河畔犁出半尺深沟。

城头忽闻金铁交鸣之声,沈修广玄甲佩剑立于旌旗之下。但见守军拉动精钢绞链,数十丈玄色巨幔自城堞间轰然垂落——这幔子以二十层浸油犀牛皮缝制,又以虬龙筋编织为经纬,此刻被朔风鼓荡,宛如巨鲸跃海般凌空展开。

\"轰!\"

攻车裹挟千钧之力撞上巨幔,玄甲与犀牛皮相击迸出火星。那看似柔软的幔子竟凹陷三丈后又猛然回弹,攻车在反震之力下后轮离地,驾车的三匹战马嘶鸣着人立而起。车辕上捆绑的巨木\"咔嚓\"断裂,裹着的玄甲片片崩飞,在阳光下划出数十道银色弧光。

\"收幔!\"

沈修广剑指苍穹,绞盘转动声如龙吟。尚未落地的巨幔倏然收卷,将失衡的攻车兜头罩住。魏军目瞪口呆地看着重逾万斤的战车,竟像困在蛛网中的甲虫般被吊上半空,在城墙上投下令人胆寒的阴影。

残阳如血,燕执怒掷令旗。三百壮士应声出列,将十年生云杉削成的三丈长竿浸入松脂油瓮。竿头捆扎的北地火麻遇风即燃,霎时化作百条火龙腾空而起,直扑城头巨幔。

城堞之上,沈修广玄甲映着火光,擡手间八百刀斧手齐出。这些精兵手中长竿缠着南海精钢锻造的链锯,锯齿在火光中泛起幽蓝寒芒。但见刀光如练,火麻捆扎处应声而断,燃烧的松脂团坠入护城河时,竟将水面燃起丈许高的幽绿磷火,焦臭味裹着蒸腾水雾弥漫战场。

\"地龙翻身!\"三更梆子响时,城墙根突然传来闷雷般的轰鸣。燕执的工兵竟在十丈深的地底掘出蛛网般的地道,百年樟木制成的撑柱被浇上火油,烈焰顺着铜制导管瞬间窜遍整条地道。城墙在震颤中轰然塌陷三丈缺口,魏军铁骑正要冲锋,却见烟尘中赫然立着三重铁棘栅——每重栅栏后藏着三排诸葛连弩,机扩声如暴雨击瓦,三千支透甲箭在月光下织成银色罗网,将首批冲锋的百名重甲骑兵连人带马钉死在焦土之上。

五更鸡鸣,沈修广亲率三百玄甲死士攀上东郊土山。这些死士口衔枚、足缠棉,在峭壁上如壁虎游墙。夺下山头后,三十架改良投石机将火油坛抛向魏军大营,坛中不仅装着西域黑火油,更混着沈氏秘制的\"千星散\"。火油爆裂时,万千裹着毒磷的钢珠在夜空炸开,恍若银河倾泻,魏军皮甲沾之即燃,哀嚎声竟盖过了晨钟。

三伏酷暑,燕执苦攻平阳三十七日。城下血云蔽日,五万七千三百具魏军尸骸在烈日下蒸腾出腐尸恶臭。当辎重营最后半袋粟米被分食殆尽,燕执望着城头始终不倒的沈字帅旗,终于鸣金收兵。

金乌西坠时,残军拖着断戟残旗北撤。未料行至落雁峡,子夜梆声未落,两侧山崖忽降箭雨——云峥亲率轻骑趁夜突袭,马蹄裹棉,竟悄无声息地截断退路。

\"护驾!\"燕执的汗血宝马被三棱透甲箭贯颅而亡,苏逸尘翻身下马,硬将缰绳塞入燕执手中:\"殿下速乘末将坐骑!\"话音未落,又一波箭雨如暴雨梨花,将亲卫队的盾阵撕开缺口。

追兵铁蹄声近在咫尺,苏逸尘反手解下腰间箭囊,二十七支狼牙箭在月光下泛着幽蓝:\"请王爷先行!末将此箭囊可退百骑!\"他说话间已连发三箭,远处五名追兵应声坠马。

燕执攥紧染血的缰绳,望着这个跟随自己十五载的副将,喉头哽咽:\"若得生还,幽州都督非卿莫属。若…\"

\"若有不测,\"苏逸尘一箭贯穿两名追兵,箭簇上的倒钩扯出漫天血雨,\"只求王爷照拂拙荆与稚子。\"

血色残阳浸染天际,燕执策马狂奔,身后烟尘滚滚。苏逸尘的坐骑\"紫电\"虽负三箭,却仍奋蹄如飞。马颈悬挂的鎏金铃铛在疾驰中叮咚作响,其间一枚褪色的银质长命锁不断拍打着马鞍——那是去岁苏逸尘长子抓周宴上,燕执亲手系在幼子颈间的贺礼,后被苏逸尘转挂于战马辔头,以寄平安之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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