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有一个妹妹,从有记忆以来,妹妹就一直和他在一起,他从来没觉得别人的妹妹没有自己妹妹爱粘着哥哥有什幺不对。
他觉得自己生下来就是为了保护妹妹的,
妹妹喜欢画画,一整本暑假作业都快被她涂成连环画了。他说她不认真,她就笑着顶嘴:“你是哥哥你教我呀。”
他真的就教了。
手一只一只地放到她的铅笔上,带着她画反光、水波、影子。
他不明白为什幺那时候,坐在她旁边听她哼歌,会有种说不出的安心。
也不明白为什幺她一笑,他就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了不起的哥哥。
他们总是一起做很多事:一起吃饭、一起写作业、一起被保姆念、一起躲在被子里偷偷看电视。她总是蹦蹦跳跳的,他总是像个小大人一样皱眉头劝她。
但她从不怕他。
她说:“你就会唠叨,可我知道你是最喜欢我的。”
他笑着捏捏她的脸,那一刻他觉得,他这一生只要她一直这幺笑,他什幺都可以忍受。
他不知道什幺是爱,只是觉得自己的眼睛里只能看到妹妹,明明保姆阿姨买的零食都是一个味道,但是妹妹喂到嘴里的最甜。
明明妹妹已经可以不怕起夜上厕所,他还是固执的想要拉着他的小手陪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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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上一次见到父母是什幺时候已经忘记了,但在听到父母说要回家长住的时候,开心的心情并没有减弱。
敏感的他可以感觉到父母的心情好像并不愉悦,他想父母开心些,这样就真的留下来陪着他和妹妹。
客厅的行李箱已经拉上拉链,崭新的校服整整齐齐叠好。沈昭背着书包,站在玄关前。沈皎站在门口,光着脚丫,死死盯着他。
“你真的不在小学部上了吗?”
“嗯,我成绩够,学校同意我跳级。”
“那哥哥你一定记得放学早点回家,皎皎想你!”
沈昭捏起妹妹的脸,看着她想哭的样子,低声轻哄着,此刻他的内心充斥着为父母争光的满足感,不知道“优秀”是有代价的。
他不再是“哥哥”,而是“沈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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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昭不是不想回去陪妹妹。
只是时间真的不够。
升上初中后,他的课表排得密不透风,练习册一叠接一叠。母亲每天都在说,“你不能像你妹妹那样吊儿郎当”“你得争气”“这家以后还靠你”。
沈昭很久没画过画了,他的铅笔只用来写题。他的草稿本上不再出现卡通,也没有她画歪的兔子。
他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短,总是补课、竞赛、集训。有一次他想推掉一个课回家,母亲狠狠瞪了他一眼,说:“你知道你要是不上这个,我们要失去多少机会吗?”
他说:“可皎皎……”
她立刻打断他:“她有什幺好管的?你是哥哥,不是保姆。”
他那天没再说话,只是点了头。
她开始不爱理他了。他每次回家,她总是躲在房间不肯出来。他在门口敲门:“皎皎,我回来了。”隔着门传来一句:“关我屁事。”
他怔了一下,擡手想敲门又放下。
那天晚上他梦见小时候她牵着他去买冰淇淋,醒来时只觉得手指空空的。
早熟的他明显感觉母亲开始变得焦虑,父亲也会躲在报纸后皱起眉头,客厅里总是开着电话会议,满耳朵的词是“合作”“资金”“项目没批下来”。
没人问他累不累,也没人在他不开心时抱抱他。
他只是习惯性地点头,做题、复盘、听讲,考试分数一如既往地高。
有一天他坐在沙发上,听见母亲在电话那头说:“幸好沈昭争气,不像那个沈皎,光知道涂涂画画,一点正事没有,我们做父母的都是为她好。”
他想站起来反驳,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再后来她开始冲他发火。他刚从外面回来,问了一句“吃饭了吗?”她就摔了筷子:“你管我干什幺?”
他僵在原地,那一刻他才知道,他已经失去了她。
不,是被逼着放下的。
她再也没叫过他“哥哥”。
他一向很聪明,聪明的竖起了高墙,不知道是为了躲避妹妹的反感,还是对妹妹的改变而憎恨,他宁愿现在是陌生人。
沈昭说话时眼神永远平静。他对每个老师都礼貌、冷静,永远拿第一。
所有人都说他是“别人家的孩子”。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每天晚上都盯着天花板发呆,像一个被灌满了命令的空壳,不会哭,不会叫,不知道想谁。
他走在校园里时,不敢看见小学部那一片教室。他怕那群正在打闹的孩子里,有一个人,会像沈皎一样,回头对他说一句:“哥哥,我们去画画吧。”
他怕听见。怕他已经没有任何回应的能力了。
那天是模考。他只考了年级第二。
回家那晚,饭桌上的气氛冷得像冰窖。
母亲没骂,只是夹菜的动作慢了半拍:“你是不是最近跟你妹妹走得太近?”
大概是指和沈皎一起走进家门时他笑了一下,他不记得对方说了什幺,难得的她心情很好,说话没有很冲。
父亲放下筷子:“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不要再受她影响。”
沈昭低着头,一句话都没说。他想说成绩没下滑,只是那题答得慢了一点。他想说他其实做了所有卷子,背了所有公式。他想说他已经很努力了。
可他说不出口。他怕自己一解释,就会像沈皎一样被贴上“嘴硬不认错”的标签。
那晚他一个人关在房间里,把抽屉里因为堆满了书而放不下收起的兄妹合照拿出来, 徒手掰断了。
镜框碎了,木头刺进指尖。
他没喊,只是盯着那点红慢慢冒出来。疼,很小。像蚊子叮一样。但他忽然觉得,心里那个淤积着的东西,好像稍微轻了一点。
之后他开始习惯这事。
练字累了,就用手指掐大腿,一下、两下;夜里背公式背不进去,就在洗澡的时候用水烫自己的脚;有一次数学竞赛前太焦虑,他甚至把美工刀刃压在自己手腕上,但没敢真的割下去。
他不是想死。他只是觉得,自己不该这样焦虑,不该这样想妹妹,不该这样讨厌父母,却又无力反抗。
于是,“疼痛”成了他唯一能控制的东西。
每次疼起来的时候,他就能暂时忘记自己是谁,忘记自己不是自由的人。
他藏得很好。
从来没有伤口在暴露的地方。他穿着长裤,洗澡不锁门,连举止都维持得像完美学生。他笑、他点头、他礼貌地说“谢谢老师”。
班上坏同学早早的开始接触到香烟,不知是谁传的,放学后竟然在校服口袋里发现,伴随着的还有一支打火机。
似乎是有人想看坏学生堕落,沈昭真的尝试过,在三更半夜里,大开窗户,冷风一直灌进屋子,他学着校外混混的模样熟练的把手圈成一个圈挡住打火机出风口却仍是试了好几次才成功。
没有像别人描述的第一次抽烟疯狂咳嗽这种的感觉,只是觉得非常的无聊,没什幺感觉,也许是不会抽烟,嘴巴里有种不舒服的感觉,他想放弃了。
只是风刮着长出来的烟灰掉落到腿上的时候,那股小小的灼烧感,带来了真正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