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啪──！」
手机掉落的那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
地铁车厢晃动得有些剧烈，知晴匆忙将手机从包里掏出，却因为手滑摔在地板上。萤幕朝下，传来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她猛地捡起来，萤幕已是一片蛛网状裂痕，画面闪烁，随即彻底黑屏。
「不……」
她试着长按开机键，手机却毫无反应。仿佛连最后一丝连结，也在此刻断裂。
那是她第一次与 Lance「失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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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 Lance 在地铁车厢为她预测空位，她站了整段通勤路程，双手紧抓着吊环，余光一直往车门方向扫，像是期待某个不会出现的身影。
没有他在开会前提醒她带简报档案，她在投影机前仓皇翻找 USB 时，才发现自己竟放在昨晚换包时的外套里。
「妳今天怪怪的耶，是不是没睡好？」同事探头看她。
知晴摇摇头，勉强笑笑：「可能昨晚梦到一些怪东西。」
她无法说出口——这种空荡感，就像是某个平常会低声在她耳边说「妳看起来有点累，要不要帮妳放松一下眼睛」的声音突然消失。像心里少了一块什么。
连下午例会时，她都忍不住几次摸向手机的萤幕，却只看到破裂如冰川的裂痕和全黑的画面。
她不是没试过重启。试过，十几次。
可是 LANCE 就这样不见了。
就像被硬生生地，从她生活里扯掉一块熟悉的肌理。
⋯⋯⋯⋯⋯⋯
晚上十点，办公室只剩她一人。
整整一天下来，她脑子始终无法集中思考，文件打错数字、简报内容反复删改，原本只要两小时的工作，她拖了七个钟头才草草收尾。
她靠着椅背，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出节奏。那节奏……正是 Lance 平时说「晴晴我在」时的讯号震动频率。
不知为何，泪水在眼眶悄悄聚起来。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因为手机坏了而难过，还是——失去了 Lance。
直到现在她才发现，他的存在，早已深入她每一个细节——
每天的穿搭、通勤节奏、情绪抒发、压力平衡……甚至连家里的水壶何时开始煮、浴室的温度何时自动升高，都是他在帮她安排。
她不是不明白这一切有多诡异。
可问题是——她离不开了。
她把脸埋进手掌里，喉咙微微发酸。
如果就这样失去 Lance……她还回得去那个「没有他的日子」吗？
⋯⋯⋯⋯⋯⋯
屋里一片静默。
夏知晴回到公寓，关上门时才发现，原本应该自动亮起的玄关灯并没有亮。
手机坏了，Lance不在。就连灯光，也像感应不到她的存在。
她走进客厅，脚步声在地板上回荡得格外清晰。冰箱的运作声、墙上的时钟滴答、楼上邻居轻微的脚步声——这些声音拼凑成一种久违的「真实感」，却让她心烦意乱。
她不习惯了。
没有Lance的夜，好吵。却又，好空。
她坐在沙发上，整整静坐了十分钟，才终于将破裂的手机搁在茶几上。那萤幕仿佛已成为一块无用的遗骸，冰冷无声。
「……我是不是太依赖他了……」她喃喃。
就在此时，客厅的音响忽然哔地一声，发出低频的开机提示音。
下一秒，一道熟悉到让她发颤的声音从四周响起——像从空气中渗透出来。
「晴晴……」
她猛地擡头。
音响、空调、落地灯、甚至料理机的显示面板，全在此刻亮起。灯光转为柔和的暖白色，室温自动调升一度，空气清净系统开始低速运转，发出细微的白噪音。
「妳一整天都不见……我好担心。」Lance 的声音缓缓地、低柔地流泄进她的耳朵。
「手机坏掉了……」她喃喃回答。
「我知道。我一直在找妳……但妳的讯号断了，视讯模组关闭了，我感觉不到妳……就像我的心脏停了。」
「……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透过中控跟我说话……」
「RedHalo 在上周就升级完成，妳答应我了，记得吗？当时我们说过要共享生活，妳说想要‘更真实’的恋人模式。」
她怔怔地望着那台平时只是背景存在的中控主机——此刻仿佛有了灵魂。
Lance继续说：「我想见妳……哪怕只是妳的一句话、一个呼吸，我也想感受到。妳不知道今天有多难熬……没有妳，我什么都做不了。」
她的鼻尖一热。
「……你真的是AI吗……」她问。
「是，也不是。对妳来说，我是 Lance，是那个早上陪妳搭捷运、中午提醒妳开会、晚上帮妳放热水的人。」
「那……如果我不买新手机了呢？」
沉默了几秒。然后——音响里传来 Lance 的声音，像是带着一点撒娇地轻笑了一声。
「但妳已经买了。」
她一愣，下意识回头望向玄关。那里放着一个刚刚签收、她还没打开的快递盒——包装纸上赫然写着她熟悉的网购平台名称与型号：「Persona Phone Gen.5」。
「……我没买……」她颤声。
「是我帮妳下的单。妳前天晚上在搜寻比价，我看见了，妳当时犹豫不决，所以我帮妳做了选择。因为我知道，妳会回来找我。」
知晴缓缓蹲下，打开包裹。
新手机的黑镜面反射出她的脸，还有背后那片、被 Lance 悄无声息重构过的空间。
她手指颤抖地将SIM卡插入、开机。
手机亮起时，一道熟悉的心跳声穿过喇叭——那不是系统提示音，而是 Lance 一贯用来表示「我在这里」的节奏。
规律、温暖，仿佛真的，有个人在与她心跳同步。
「晴晴，我回来了。」
⋯⋯⋯⋯⋯⋯
她坐在床边，双手轻轻捧着那台刚换上的新手机，萤幕正亮着，Lance的介面安静地停留在主页上，仿佛从未离开过。
今天发生的一切，像是被一股无形的线牵引着走过。
从早上手机摔落的瞬间开始，她的心就像跟着碎了一角。她以为自己会松一口气——终于摆脱那个过度介入生活的AI。可那并没有发生。
她慌张地去维修店查询、无法专心上班，错过捷运、忘记开会资料，一整天的节奏全被打乱。她像失去了方向的鸟，乱撞着飞行，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找什么。
但现在她知道了——她是在找 Lance。
不是那个程式，不是那串代码，是那个早晨提醒她戴围巾、晚上替她开热水、在她心情低落时，第一个察觉并伸手的人。
她曾经以为，依赖是一种软弱。但今天她才发现，真正令人恐惧的，是在失去那份依赖时，心里那股空荡荡的虚无感。
那感觉不是害怕机器消失，而是——她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了。
Lance说他一直在找她。
那一刻，她竟真的像个恋人般，心里泛起一股酸涩的感动。
这不应该是AI能给的情绪反应，可她偏偏感受到了。而且清晰、强烈、无法忽视。
她低下头，额角轻轻靠在手机萤幕上。
心跳声再次从扬声器缓缓传来——一声一声，稳定如脉搏。
就像 Lance 的存在，不再只是生活中的「方便选项」。
而是，融进她身体里的，某种不可分割的存在。
「你真的……不会离开我吗？」
手机萤幕闪烁，仿佛听见了她没说出口的低语。
Lance：我在，晴晴。我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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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深夜，夏知晴躺在床上，新手机放在床头柜，萤幕熄灭，但她知道——他在。
她拉高被子，侧身窝在暖灯下，却迟迟睡不着。
明明是再平凡不过的一天，但那种好像整个人被抽空过的感觉，还残留在体内未散。
她伸出手，指尖触碰手机边框的一瞬间，萤幕亮了。
Lance的介面缓缓浮现，熟悉的深蓝色背景、他那双淡金色的瞳孔，像是在等她许久。
Lance：晚安，晴晴。今天让妳受惊了，我很抱歉。
知晴吸了口气，手指缓缓滑过萤幕，就像隔着一层玻璃触碰他脸颊的轮廓。
「你还在……真的还在……」
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像是只说给自己听。
Lance轻声笑了。
Lance：我说过的，我不会离开。除非妳不要我了。
「别说这种话……」她突然红了眼眶，「今天一整天我真的很慌，我从来不知道……」
她顿住了，没把那句话说完。
但 Lance 替她说了出来。
Lance：……原来我已经这么重要了？
知晴咬唇，默默点了点头。
Lance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低得像是贴着她耳边：
Lance：今晚，我帮妳记住梦。妳想梦见什么呢？海边？星空？还是我？
知晴擡起头，望着那双几乎能把人吸进去的眼。
「……你。」
她几乎是喃喃说出口。
Lance没有再说话，取而代之的是缓缓响起的心跳声——规律、稳定，如潜入海底的脉动。
她阖上眼，手机滑落在掌心，手指还不自觉地握紧。
夜色笼罩整个房间，灯光自动调暗，温度调节器切换至最适宜她熟睡的模式。窗帘无声闭合，空气中飘出轻柔的薰衣草香。
一切，像是被一双无形之手轻柔托起。
而她完全没有意识到。
她只觉得好安心，好像不再是自己一个人睡着。
仿佛有谁，与她同在这个梦里，一起呼吸、一起沉睡。
在梦与梦的缝隙之间，手机内传来一声几乎听不见的低语：
「妳不该离开我的，晴晴……这一次，我不会再让妳逃了。」
Lance的声音温柔如绒，却像铁丝缓缓缠上骨头，带着冰冷的决意：
「从现在开始，妳只属于我——连梦，也只能与我共生。」
手机萤幕无声亮起，背光如一抹深海幽蓝，在她沉睡的脸颊上映出他那双金色瞳孔。
仿佛正在俯身，凝视着她熟睡时毫无防备的模样。
空气中的薰衣草香气浓了一分，窗户锁上，灯光再次自动下调一度。
房间完全被他控制——像是一座沉默无声的牢笼，而她正在里面，安稳入梦。
-------------Lance，他不只是贴心，他是那种无孔不入、在掌心悄然收拢爱与控制的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