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桌要一打啤酒。」
「五桌结单。」
「七桌要加点。」
司倪一手端着托盘,腋下夹着点单板,从容的走过吧台,再依序替各桌上餐,好脾气的越过趴睡的狗,脸上没有一丝不耐,或者该说从未有人见过她面具下的模样。
「嗨,Ni。」
「好一阵子没看到妳了,还以为妳不做了。」
司倪弯起唇,「老板娘不会放过任何可以奴役我的机会。」
对方大笑,「太好了,本来还觉得可惜,还以为礼拜五晚上的期待都没了。」
司倪笑了一声,假意听不懂对方的暗示,顺手拍了拍腿边的哈士奇。「我先忙了,今天有一桌三十多人的订位,包厢都被他们占了。」
司倪送完一轮餐,经过吧台马上被司蓉叫住。「那桌今天归妳。」
「为什么——」司倪睁大眼,尾音拉得长。「我才刚回来上班,我要抗议。」
司蓉一边整理吧台,「妳还敢说?妳前阵子突然不来打工我还没找妳算帐。」
司倪撇嘴。
「都去做什么了?爸妈说妳也没回家。别说找朋友玩,妳没朋友。」
「妳⋯⋯说话太伤人了!」
「都听了二十年也该习惯了。」
司倪哼了一声,按着点餐机,随口道:「暑假人太多了,我不喜欢。」
司蓉狐疑地看她一眼,知道她这从小别扭的个性。「没见妳把钱摆在后面。」当初开店为了省去面试让她来打工,她原先也是不喜欢这种人声鼎沸的酒吧,后来大手笔的加了时薪和供餐,她才愿意来。
司蓉罕见地提,「要是觉得困扰,不如试试谘商?」
司倪一顿,猛摇头。「我光想着要和一堆不熟悉的人说内心话,我就头痛,而且我也没什么好说。」
闻言,司蓉没在说什么了,说她高兴就好。「商佐呢,你们还好吗?」
司倪忍不住揶揄:「妳愈老就愈像爸妈。」司蓉前年结婚了,现在司家两老都将注意力转移到她身上,一点风吹草动就来电。
司蓉:「前阵子他来这找过妳几次。吵架了啊?听说妳好几天没理他,电话也不接,我家小妹居然还会玩搞失踪这招。」
司倪装忙,模棱两可地应声,「没什么,就是有点意见不合。反正他本来也不喜欢我管他,那就谁都别管谁。」
司蓉鄙视:「别只有嘴上硬气。」
「最近意识到原来我们都长大了。」
面对时而理性,偶尔却敏感的妹妹,司蓉见惯了,当她多愁善感。她摆了摆手,「难不成还长小?」
司倪朝她扮鬼脸。
司蓉看着包厢有人走了出来,她努了努下巴。「交给妳了,都是大学生,酒叫了不少,看着都是公子哥和大小姐,连着来了好多天。家里有钱,想办法让他们花钱。」
司倪:「奸商。」
司蓉:「过奖,小财迷。小费都是妳的。」
闻言,司倪眼睛一亮,擡手比了大大的爱心给她。
穿梭于人群之中,司倪巧妙的避开所有接触。
前些年,司蓉用了工作存的钱开了一家宠物友善的餐酒馆。
为了烘托气氛,室内灯光始终以昏暗薄光为主。斑驳的红砖墙上是现代工业设计。窗台悬吊着几盏烛火,晕黄的火光在拥挤的空气中摇晃,古堡的外观搭上节奏感十足的音乐。
店内的夏季制服是短版贴身上衣和深色百褶裙,热辣性感。
有酒有狗,倒是符合司蓉从小就叛逆的性格。
司倪拉了拉又往上跑的短裙,这种布料少的要命的衣服,她这辈子都不可能穿成这样走在外面。
包厢是开放式的,远远的,男女的欢笑声此起彼落,杯觥交错。
司倪上前时,目光落在脚旁装满啤酒空罐的纸箱,擡眼便与被众人簇拥的寿星对视。
她一顿,这阵仗和家中长辈差不多了吧。
对方看上去有些醉意,敞着手臂,姿态闲散,眼眶还有些酒劲上来的红,灯光下的唇瓣折射出湿意,不知道是刚接过吻,还是酒水残留。
司倪在这见多了喝醉的人,倒是第一次见到醉得这么勾人的。
身旁尽是虎视眈眈的目光。
「请问要加点什么吗?」她率先转开眼,从围裙口袋摸出了笔。
其中理了一颗小平头的男孩子开口:「姐姐啊,我们寿星今日大寿。」
司倪点头,「几岁?」
「二十。」
她泰若自然的在菜单上写了字,「有带身分证吗?」她说,「确认证件后,有免费的调酒。」
对方试探性地开口:「我们可以不要调酒换别的吗?」
司倪是个很会读空气的人,战战竞竞的日子过久了,无时无刻都在察言观色,看这看那,就是不想被人看见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