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懂得见好就收,听话低头吃饭,司倪的目光不偏不倚就落在他侧颈的伤疤,上次在旅馆就看见了,细看似乎还有不少条痕迹,像是被什么硬器缠绕而留下的伤口。
隐匿在领口的阴影之下,不这么近看没有人会发现。
柔软的指腹与他硬朗的下颔勾成牴触,眼前的女人就这么当他的面伸手碰了他的侧颈。
朝鹤的瞳孔一紧。
女人的指尖冰凉,捻熄了僵硬的经脉。上头的皮肤如同他所想,柔软得不可思议,更甚于人类最柔软的颈部。
这种感觉似曾相似,喔,是在他与查尔斯玩闹时,被牠咬了手,刺痛黏糊,不太舒服,那股触感直到他洗完澡都还一直残存在他的皮肤上,令人心生烦躁。
那之后他有阵子不和查尔斯玩,牠似乎也发觉了,那几天特别黏他。
现在的感觉比当时又多了一丝麻痒。
这女人触碰他的时候,他似乎都觉得舒服。
司倪没注意到他的神情变化,继续歪着脑袋探究,浅浅的呼吸拂过皮肤激起了疙瘩,朝鹤的脸色愈加俊冷。
「你这些是疤吗⋯⋯怎么弄的?」
女人身上有股馨香,掺杂着柔软精,混着一些餐酒馆的食物气味,意外的有些居家。朝鹤稳住呼吸,歪颈不甚在意的抚了一下陈年旧伤。她不提,他都忘了。「被铁炼划伤。」
司倪一听,脑中瞬间有好几种事发版本。
同侪排挤?霸凌事件?或是群体间总喜欢把弱小无依的人拎出来开玩笑?
朝鹤没怎么解释,司倪已经共情了。
她赶紧找话,擡起手,提高了声线说道:「难怪,我就觉得这疤痕和我的有一点像,我也有一样的。」她露出一节手腕,像在炫耀他们的共同处。「我以前和朋友玩在一起,也是调皮,追着他跑,结果跌倒被地上的铁器划伤了手。」
当时商佐吓坏了,见她圆滚滚的身体摔倒在地,灼热的柏油路混淌着血水。
他急得一把将她拽上背,背着她就跑。两人当时的身高差不多,商佐甚至还比同龄的小男生要瘦小。司倪小时候爱吃甜食,也比同龄的女生长得高,身材始终比别人大一号,对比当时骨瘦如材的商佐而言,她是他的两倍大,但他不管不顾,扛着她一路从学校跑回家,跑得满头大汗。
幸好人没事,就是鞋子掉了一只在路上。
提起商佐,司倪难得情绪高昂,朝鹤第一次见她笑得如此没有距离感,连双眼都感染了愉悦。
他扫了一眼女人已经成疤的伤口,伤口不大,但当时缝线的痕迹还在,弯弯绕绕的像只张牙舞爪的蜈蚣刻在血肉。
朝鹤了然一笑。「他是姐姐喜欢的人吧。」
司倪一愣,意识到自己说太多私事,略微仓促地收回了手,急忙解释。「我就随便说两句,都是小时候的事了。你这伤看着比我严重很多,当时没好好照顾吧?」
朝鹤没拆穿她,摸了脖子,看上去不太舒服的模样。
「怎么了?」
「不知怎么,姐姐这么一提,这伤口似乎有点痛了。」
「是吗?」司倪凑近观察,隔着暗光,朝鹤能看见她湿润的唇色。「旧伤复发吗?但我看好像没有发炎,还是我找药让你擦?我前阵子被狗咬伤,擦的药很有效。」
见她要起身,朝鹤伸手拦:「不用了,也不是什么大伤口。」
司倪觉得不行「我去拿药给你,要是还疼,就要去看医生了。」她拿了药膏给他,司蓉就喊她去点餐,她转头又叮嘱眼前的男孩子几句才离开了。
朝鹤望着她的背影,低头笑了出来。
接近打烊,司倪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厨房边的座位,朝鹤离开了。刚要走时,还特意等她有空档时前来说一声,礼貌到让人不知如何拒绝。
司倪弯唇,习惯性地看了一眼手机。她没什么朋友,平时也不爱和人瞎聊,找她的人除了商佐就是司蓉,商佐打球时就不会用手机,因此从分开到现在一则讯息也没传。
她忍不住看着已经跳上最顶端的视窗,最近聊天室还多了一个人,他的讯息可比某人勤劳多了。
朝鹤到家时,门口窝着一团不明生物,他迳自跨过,听见对方抱着他的腿喊:「哥——」
翁子靳一哭二闹要他加入新生营帮忙筹备,「你现在住的地方是我找的,漂亮姐姐我找的,你回国到现在我哪一点亏待你了?现在兄弟有难拜托你当一下总召怎么了?」
「我没兴趣。」
「你不是想尽早适应这里的生活吗?我提供你最快融入大家的方式。」
「谢谢你的好意,我很好。」
「你真的要这样继续这样被你大姨操控?」
朝鹤一顿,笑道:「有什么不好?她供我吃穿住,我的生活花费她也从来没管过。」
翁子靳恨铁不成钢。「你们家的事我一个人本来就没资格说,只是我总觉得你那大姨没安好心⋯⋯什么都替你想好,那种感觉就像把你死死抓在手里。」
他笑一声:「是吗?我觉得很好,她不计较我的身份,也没赶过我。」
翁子靳不想说了,「总之,你要是不帮我就在这住下⋯⋯」他作势躺下。
朝鹤喊查尔斯了。
翁子靳吓得起身,「喂——你想害死我啊!」与多数温和的黄金猎犬不同,查尔斯性情乖戾,不怎么和同类玩,更别提人类,经常来串门的翁子靳牠一概都当成陌生人在吠,再靠近就要张口咬人了。
蓝湘来住时,朝鹤也只能把牠关进笼子。
半晌:「我只接一部分,其馀的我都不管。」
翁子靳原先消沉的模样立即振奋,「你答应了?真答应了?我不管,说了就要做,我这没有反悔的。」见查尔斯出了房门,他飞也似的夺门而出。
查尔斯本来还龇牙裂嘴,见朝鹤朝他招手,主动将脑袋放在主人腿上讨摸,咧嘴笑的模样傻得不行。
朝鹤眉眼无奈,伸手拍了牠的脑袋,脾气古怪,倒是很黏亲近的人。
不知道怎么就养出这种性格的狗。
接下这份工作后,翁子靳丝毫没有把他当外人,尽情使唤。说是让他负责一个活动,现在凡事都要来问他意见。
「我不在时你都怎么做事?」
「我看你得心应手,做得有模有样,要不是你长年在国外我就找你一起了。」
朝鹤甩开他的手。